“属下,明白。”若枫随即离开,走到外屋。他自然不明白,情为何物,值得一个人对一个人如此深信不疑,在他认知里,他断然不会相信除了义父以外的任何人。

此刻颜琤睁着眼睛感受着无边无际的黑暗,这漆黑一片仿佛一纸画卷,自己在上面肆意描画所想的一切,有玥璃院的望月亭,有若枫依靠院墙慵懒恣意的姿态,有颜翎调皮天真的笑容,也有从小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皇,但最多的还是那一抹素衣白裳的身影,他那春风化雨般点温柔一笑仿若簌簌落花飘零,他甚至想起第一次见这样坦荡的笑是在客栈那晚当众羞辱自己时,甚至还说并无断袖之癖,那现在这算什么?想到此处,他不禁笑出声来,笑着笑着,两行清泪划过心头。

子煜,往后恐怕再难见你浅笑安然的模样了,你可会笑给别人看?

子煜,得君一顾,此生无憾了。往后我自是不会束缚着你,天地浩大任你驰骋,可只要想到你日后身旁是别人,我还是止不住的心痛。若我让你自由,你不可娶妻,好不好?

子煜,你总是一身白裳,可我最想看你红衣一袭的模样,那时你我对拜天地,洞房花烛,定然绝代风华。

可惜,你的余生皆与我无关了。

正在樰梦斋好睡的萧澈此刻忽被噩梦惊醒,醒来擦掉额头虚汗,起身出门一看,晌午已过,自己还未去玥璃院和阿璃共膳,怕是没有自己,又不肯好好吃饭。

萧澈连忙去往玥璃院,进了堂屋便看到若枫正襟危坐的样子。

“若枫,阿璃可在屋内?”

若枫正愁如何才能不让萧澈知道王爷中毒一事,对方却已登门:“在,王爷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他可用过午膳了?”

“用过了,王爷抚琴多时劳累,匆匆用膳之后便睡下了。”

萧澈心道,果然是只懒猫。

“那我进去看看他。”

萧澈赶忙拦住:“萧公子,王爷他,他,不让您进去?”

萧澈只觉得若枫有所隐瞒,心中不详:“阿璃可是有事瞒我?”若枫支支吾吾,萧澈慌了神道:“别拦我,我进去看看!”

若枫几乎是推开萧澈,千钧一发之际,缓缓开口:“天气闷热,王爷沐浴之后,便,便一丝不挂的就寝了,还特意吩咐,怕,怕萧公子,情难自已,遂不让您进去。”

萧澈看着若枫满脸涨红的模样哑然失笑道:“王爷沐浴,一丝不挂,并非你所目睹,为何如此害羞?”

若枫怔怔的站在原地,如临大敌,自己算是豁出命了,竟敢污蔑王爷清白,若萧澈还坚持进去,他只能以死谢罪了。

还好萧澈退让道:“那我晚些再来。”随即转身离开。

若枫如释重负的吐一口气,进了里屋向王爷请罪。

颜琤道:“我都听到了,如此甚好。”

“可这也只能瞒的了萧公子一时,他若晚些再来。属下恐怕再想不出别的由头了。”

“晚些时候,你带我去凌梦斋。我自有安排。”

下午胡太医来为颜琤解毒,双手乌青褪散,一柱香的功夫,双手已与寻常无异,只是这眼睛……

萧澈等至黄昏方才又来玥璃院,本打算与颜琤共用晚膳,可若枫告知王爷去了凌梦斋。萧澈上次去还是阿璃爬树给自己摘梅子,这次总不会又是摘梅子去吧!

萧澈步伐匆匆赶去凌梦斋,便看到颜琤正站在碧湖石桥上喂鱼。萧澈走到他身边,想起晌午若枫所说之事,遂开口打趣道:“如此闷热,阿璃怎舍得穿衣了?”

颜琤并未抬头看向萧澈,而是继续喂鱼道:“那子煜没进来,可有遗憾?”说完,转身背对着萧澈走向碧湖中央的湖心亭。

萧澈并未察觉异样,颜琤脚步很慢,可姿态依旧潇洒,他只当颜琤是欣赏这满池荷花了。

颜琤行至亭中,并未落座,而是继续背对着萧澈看向碧湖。

萧澈紧跟其后:“以后有的是机会见,不急在这一时。夏日炎热,为何不去药泉去暑?”

颜琤仍未回头,淡淡道:“怕你情不自禁。”

萧澈笑着,从背后环抱着颜琤道:“我身体本比常人偏冷,若你避暑,找我便是。”

颜琤一言不发,他多希望此刻停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他身体放松依靠着萧澈,缓缓开口:“子煜,你可知我为何不愿让你参加武选?”

“知道,你怕我离开。不过,你大可放心,以后我就守着你,哪里也不去。”

颜琤却摇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还因为我对你心心念念之地充满了厌恶。”

“……”

“我所有不好的回忆都在那里发生,父皇离世,皇兄苛责,皇嫂冷眼,就连那些宫女公公,见了我都没有好眼色。后来是钟老太傅将我救出,才逃离那个地方。”

萧澈不知为何颜琤会突然提起此事,不过依旧柔声安慰:“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后来我想了想,因我的厌恶钳锢于你,这不公平,所以,子煜,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入朝为将,驰骋疆场,为国尽忠。”

“阿璃,好端端的为何又提起此事,我不是说了吗?我哪里也不去,就在此处。”

“可义父大仇未报,你如何面对他?难道你百年之后到下面见到他老人家时,你和他说是因为我吗?虽然我并未见过义父,可你也不能害我如此不孝不义。再者,是他将你收养,你我才有今日,我对他,满是感激。”

萧澈没有再说话,缓缓松开环抱着颜琤的双手,颜琤知道自己的劝解起了效果。

半晌,萧澈开口:“阿璃,你究竟要瞒我到何时?”

颜琤惊愕不已,是哪里出了纰漏吗?

“你,你在说什么?我何时瞒过你?”

“阿璃,我曾见过这世间最灼灼风华的桃花,你觉得它在我眼前凋谢,我会毫无察吗?”

“……”

“你要我离开你,去当武将,去报父仇,然后呢?你宣王府大门一关,你我永世不见,对吗?”

颜琤缓缓转身,依旧对着漆黑一片表达自己的歉意:“子煜,我不是有意……”

“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能完全信任我?究竟是我哪里不配让你放心?”

萧澈愤懑不已,平时在他怀里欢脱的和兔子一样的人今日却如此安静,他困惑不已时,偶然瞥见颜琤目光并不在这一池菡萏中,他观察了好久,心都碎了,那双桃花眼眸里黯淡无光,他松开手悄悄在他眼前晃动,果然颜琤没有察觉。

“究竟发生了什么?”

“琴弦淬毒,不慎入目,失明而已。子煜,你不必自责,太医都说了此毒可解,只是时间久一点。我并非有意隐瞒,那把琴是你赠予我,我怕你……”

话未说完,萧澈已将其拥入怀中,未尽之言无需再说。

此刻,满院荷香四溢,夜幕皓月高悬,无需愧疚,无需解释,彼此在意便胜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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