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佳令,络角星河,碧梧初出,玉盘高泻。
颜琤一人依靠在望月亭中朱柱,酒入愁肠,他又何尝不想念那人,尤其是此刻,醉酒都难以将那人从脑海中摘除。
不一会儿,颜琤便醉了,他的酒量一直不好,从初见萧澈开始,似乎越来越差。他伏在亭中石案,闭着眼睛呢喃着:“第一次见你,你就,嗝,欺负我酒量差,本王可是大虞宣王,怎会认输?可是你怎么没有让让我啊?”
“哦对了,我不喜欢别人不情愿的忍让,他们那是对权势低头,你不一样,嗝!你,就应该让着我,而且必须是真心实意的!我要你,让着我一辈子!一辈子!”
此刻就在望月亭台阶上站着的萧澈忍俊不禁,他知道颜琤不想见他,便躲在暗处看着他,没想到酒量还是这么差,不消片刻便醉成这般模样,萧澈怕颜琤摇摆着坠入池中,便走至亭外离他近一点,以防不测。
萧澈此刻已然走至颜琤身边,坐罢,听着对方抱怨:“萧子煜!”萧澈以为颜琤发现了自己,怔怔的观察着他,颜琤先是痴笑,之后笑容凝固,两行清泪顺颊而下。萧澈心都碎了,他一时间抱也不是,哄也不是,木讷的坐着。
颜琤啜泣片刻,又开口道:“子煜,不要离开我!”
萧澈轻轻握着颜琤在空中飞舞着的手,温柔道:“好,一辈子让着你,不离开你!”
颜琤点点头,随后猛然抽出那只手,指着萧澈道:“你晚上得抱着我睡,我一个人都睡了二十几年,我不要再一个人了!”
萧澈无奈的笑着:“好!”心道,我都被你打入冷宫了,怎么抱着你?
颜琤得到回应,满意的伏在桌案上睡了过去,萧澈抬手将颜琤轻轻揽入怀里,让他靠着自己胸膛安睡,也陷入回忆。
“第一次见你,就知你是个世家公子。我很不满意那些纨绔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还一副天下第一的模样,所以才祸及于你。谁知你没有纨绔子弟的飞扬跋扈,却也风流至极,初次相遇,便和我同榻而卧,竟然还……”
萧澈笑着继续道:“后来随你来到王府,初尝情爱,便对你倾心,可这要我如何启齿?我能拉着你不让你娶妻生子同我一起吗?毕竟你我都是男儿。不过,上天并未苛待于我,义父走后,将你送来。阿璃,半生烟尘,飘零流离直到遇你方才孤舟停泊,一世斑驳,我又怎会舍得留你一人?对宣王爷说句不敬之语,日后若要离开人世,也是阿璃先走,宁愿我孤苦伶仃,也不忍留你一人独守红尘。”
荷残香冷,流萤若雪,萧澈将颜琤轻轻抱起,并未察觉那似断线珍珠滚落在地的清泪。
第二日旦起,一切照旧,似乎前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
又过几日,萧澈身上伤势好转后便想着去谢府拜访。这日他早早出门,前往谢府。前些时日,谢霆派人送来的信,自己并未看过,既然已经决定参与武试,那其中细节须得见面详谈。
谢霆也不知这么长时间萧澈没有任何回应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打算过问,可萧澈还是开口解释道:“世叔,前些时日,王爷遭人暗害,双目失明,我便未来与您商议此事,切勿怪罪!”
“王爷遭人暗害?怎会如此?”
萧澈便把丞相府丢琴和齐鸿劝谏一事告知谢霆,谢霆听闻后怒道:“这个老东西,现在爪子都要伸到军中来了,真要如他所愿,这还了得?”
“丞相舍了我,便会找别人,就算武试再滴水不漏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再者说即使武试没有安插自己的人,等结果一出,收买人心也是轻而易举,此事的确棘手。”
“澈儿,这些事暂且搁置。前些日子我让仆人送至王府的信可有收到,上面写着此次武试的初定情况。”
萧澈假装看过:“回世叔,侄儿看过之后便觉得此事还需当面商议,于是今日前来与世叔详谈。”
谢霆点头道:“此次武试分为三个阶段,策论,兵法,武艺。录取进阶者均为优中选优,即策论前百人入兵法,兵法前五十人入武艺,武艺前二十人最终由圣上择其中十人为最终优胜者。”
萧澈点头,谢霆继续道:“策论所选是纵横俾阖,精通谋算之人;兵法所选是行军布阵,养兵练兵之人;武艺所选则是万夫莫敌,功高盖世之人。此次,策论初试主考是由各地方校尉,佥司主持,参与兵法的百人被召至京城,由我主考。而武艺的主考者则是当今圣上和满朝文武。”
萧澈听完谢霆的陈述之后笑道:“世叔,我怎么觉得这样安排,不甚合理?”
谢霆闻言也笑道:“自然不合理,按常理初试当试其武艺,最终再试纵横之术,毕竟熟通谋算之人甚少,武艺高强者居多。当初兵部也是按此顺序递交圣上,可这最终安排却是皇上敲定,你可知是为何?”
萧澈道:“出其不意!”
谢霆满意的点头:“不错,皇上圣明,早知此事断不可能秘而不露,因此最后一招便是将武试顺序完全颠倒,让那些早有准备之人毫无招架之力。”
萧澈心中了然,此次武试必然至关重要,甚至影响大虞基业,不然圣上不会这般费尽心思周旋。
“澈儿,此次武试虽由我主持,可我绝不会有半分偏私,世叔只能言尽于此,剩下的全靠你了。再过七日,中元节一过,武试之事便会昭告天下。你能入朝为官,他日铁血沙场,这也是家父的希冀。你,莫负众望啊!”
萧澈站起身,恭恭敬敬的鞠躬道:“侄儿定不负师父和世叔所望。”
两人在谢府商议至傍晚时分,萧澈才起身离去,回到王府便先去了藏书阁。
萧澈跟随萧年所学皆是史书典籍,圣贤之言,在柳州得谢峰所授兵法武艺,布阵行军,可这纵横之术,却是从未涉猎,如若初试便是策论,那对自己也显然不利。纵横之术,其实并非为选良将,而是择谋士,挑选能总察大局,善弄权术,通晓辩辞,智勇机诡,擅长谋略之人。
萧澈此刻在藏书阁掌灯阅卷,心烦意乱。他出身并不高贵,却也不算寒微,前朝太史令义子,大将军谢峰亲徒,所行之路,所做之事,皆是正人君子,坦坦荡荡的做派,阴诡术士那决不是他。可圣上的心思究竟要如何呢?
择将为何初试便是策论?即使心中疑惑万千,手下也依旧翻着《纵横俾阖之术》。随后宽慰自己道,若是初试便败,那还是回这王府守着阿璃吧!
忽然一想,颜琤说过,武试夺不到头名便不再相见,他其实知道颜琤是一时气话,可也知晓颜琤对自己寄予厚望。
此事若是有人商量,也总好过自己在此一筹莫展。萧澈笑着道:“看来这武试第一步便是先哄好那位小祖宗!”随后索性合上书,仔细想着怎么讨颜琤欢心,便和尚念经一般嘀咕着:
自己准备的七夕五色丝线也已丢失,况且七夕已过,不行。
再去天音坊挑一把好琴送给阿璃,可上次却害阿璃双目失明,不行。
那做件衣裳吧!阿璃平日最喜艳色,可我又不是织女下凡,如何会做?
吃食点心,冰镇梅子,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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