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思虑不周了。”李虞山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起来吧。”乾宁帝摇头道:“阁老与朕分忧,何罪之有?”
“谢陛下。”李虞山从地上爬起来,见乾宁帝虽然面无表情,可拳头却紧紧攥着,小心道:“陛下,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啊……”
乾宁帝眉头紧皱,面色如铁。
李虞山接着火上浇油道:“陛下,臣近日又听闻,那相阳知府死得蹊跷……”
听到李虞山的话,乾宁帝冷笑道:“此事牵连甚广,阁老就无需操心了。”
“臣遵旨。”李虞山躬身道。
乾宁帝接着道:“今日大典,阁老想必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臣告退!”李虞山朝乾宁帝的背影深施一礼,退出了南书房。
他三言两语兴风作浪,此时却敛起眉眼,人畜无害。
南书房内,乾宁帝皱起眉头道:“要是朕没有记错,朕的这个侄儿,是叫端木灵仰吧?”
他负手而立,冷冷道:“传朕旨意,叫天武将军郭承嗣来见朕。”
……
李虞山回到家中,早有老管事迎上来,接过李虞山手中梁冠,恭敬道:“老爷,陈之遴陈少爷来了有一会了,正在偏厅等候。”
“知道了。”李虞山点头,回屋在婢女的侍候下换上便装,这才不急不缓来到偏厅。
偏厅客座上坐着一位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满脸褶皱,看模样怎么也得七十多岁了。
那老头正在品茶,见李虞山走进来,慌忙放下手里茶盏,跪倒在地,朝李虞山行大礼参拜道:“父亲大人在上,孩儿给父亲大人磕头了!”
“起来吧。”李虞山坐到主位上,竟然呼唤陈之遴的乳名道:“三郎,好歹你也是堂堂正二品的左都御史,掌管离阳台谏。在外场上还是注意点儿,别让外人看了热闹。”
听到李虞山的话,陈之遴从地上爬起来起来,正色道:“生孩儿者家母,教诲提携孩儿者,父亲大人!再说,孩儿亲近父亲那都是发自内心,跪拜父亲更是人之常伦,又不是给外人看的!”
说完,陈之遴绕到李虞山身后,开始为李虞山捏肩捶背。
只见他的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一般,丝毫不见生疏。
“你啊!”李虞山用手指敲打着太师椅的扶手,很是受用。他闭上眼睛,缓缓道:“弹劾户部尚书一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父亲大人放心,孩儿已经吩咐过手下言官,明儿个一上朝,孩儿手底下的言官们就会对王老头群起而攻之。”
说到这里,陈之遴冷笑道:“这回,那王老头就是不死,也得蜕层皮!”
“嗯。你办事为父放心。”李虞山睁开眼,幽幽道:“户部是我离阳的钱袋子,那王若甫冥顽不灵,如何为圣上分忧?”
“是!是!那王老头又臭又硬,如何为父亲大人分忧!”陈之遴附和道。
“说的什么混账话?”李虞山回头瞪了陈之遴一眼。
“父亲大人教训的是!”陈之遴谄媚道:“可在孩儿心里,为父亲大人分忧,就是为圣上分忧。”
“你啊你!”李虞山摇了摇头,可脸上却满是受用之色。
陈之遴见李虞山眉头舒展,绕到他的膝下,一边为李虞山捶着腿,一边试探问道:“父亲大人,孩儿听说大皇子就要从北方边境回京了?”
李虞山睁开眼,瞥了陈之遴一眼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陈之遴干笑道:“孩儿还不是替父亲大人着急嘛?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储君’,也不知圣上他老人家怎么想的,大皇子今年都二十有四了,边关也历练过了,还战功赫赫、时时有报捷与天狼人头传来。孩儿手底下的御史们也是谏了又谏,可陛下就是不肯立他为太子!”
“此事急不得。”李虞山面无表情道。
“为什么?”陈之遴不解:“这举朝上下,谁不知道大皇子是您的学生?”
陈之遴为李虞山捏着肩膀,谄媚道:“师翁是圣上的授业恩师,到时候您再成为太子的恩师,这一门两帝师,该是何等的煊赫荣耀?”
李虞山摇头道:“圣上不肯立大皇子为储君,就是你师翁的意思。”
“什么?!”陈之遴第一次听到这种秘闻,大吃一惊:“师翁他老人家到底怎么想的?”
“恩师的心思,我也猜不透。”李虞山叹了一口气:“自从恩师辞去宰执之位,入主了那座国子监。除了碍于圣恩、进宫点拨一下皇子们与晋阳公主,就没怎么露过面,也不再过问政事。
最近,我听说恩师在编纂《天狼史》,于是百般在民间搜集史料,想亲自呈给恩师,可恩师却婉言谢绝,见也不肯见我。”
陈之遴听到李虞山的话,眼色一活,嘿嘿道:“师翁不问政事,也是好事。要不他韩大先生执掌六部与两京十三省,哪里还有小辈们什么事?”
“尽说些混账话!”李虞山虽然在训斥陈之遴,可脸上却没有丝毫怒色。
李虞山从沉香木太师椅上站起,走到门外,见天上晴空朗朗万里无云,不禁眯着眼道:“河山大好,无浮云遮眼,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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