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有点秋高气爽的味道,虽然还是夏天,天空被一抹一抹蓝渲染着,打开窗户仿佛又回到了若干年前的东海市,这样的场景定会让久居东海市的老百姓回忆起从前。正好徐芝兰也不用加班,早上我提议一家四口去旁边的湿地公园游玩。宋一郎也早嚷着让我带他放风筝,今天正好是个好机会。

按照惯例,出门时我不忘带着一本书,今天带的是《鲁迅文集》。宋一郎带着他的风筝。徐芝兰手不离手机。

妈妈说她的小姐妹邀请她去帮忙包包子,原委我都猜的出,一定是小时候老家过年才会包的那种大包子,一定是我妈妈在人面前夸口那种包子有多好吃对方才好奇心大起的。于是剩下的就只有我们一家三口成行,也许这就是徐芝兰所期待的。

还记得有次带着宋一郎去动物园,由于那时宋一郎还不到一米二,还是免门票。徐芝兰网上提前买了三个成年人的票。原本我妈是不想去的,担心花钱,但徐芝兰说票已经买好了不能退,不去就是浪费,我妈才不情愿的去了。那时候的徐芝兰和我妈关系还算融洽,也许那时候徐芝兰内心还是非常懂得尊重老人的。我妈人是去了,但心还是不情愿。在得知门票60元后,更是埋怨连连“这些动物有什么好看的,以前不是都见过嘛。”可在我印象中妈妈是没有见过的,估计她是说她在电视里看过。“花这么多钱看这些,不就是吃饱了撑的嘛,就是不会过日子浪费钱。”“唉,真是花钱遭罪。”当人挤人时妈妈又开始抱怨。当天回到家,徐芝兰就向我下狠心“以后打死我,也再不和那老太婆一起出去了。”

说今天天气好,是近几年东海市很难再有这样一方蓝天白云,实属难觅。东海市最近几年一直在大兴土木搞建设,建房子、修地铁,开发一切可以施工的基建项目,美其名曰建设生态宜居城市。不仅路堵,天也难见晴天,每天张开眼仿佛就是灰蒙蒙的一坨,时刻准备吞噬着人们的双眼。也许平时感觉不到,当家里忘记关窗户半天准会看见满阳台灰尘,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我们生活在这样的一座城市里。这时才会为呼吸道担心,这灰尘浓度,呼吸道真的能抗住吗。当然那些年还没有处处提环保,时时讲空气质量。说的好听点是一个时代一个时代的发展重点,说的难听点,我们总喜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容易忘记教训。君不见那些资本主义国家环境污染的教训,总还记得过年的鞭炮齐鸣的后果吧。

大学我是在东海市读的,东海省最好的一所大学,没有之一。高考结束当身边的同学填高考志愿都一心只想报考的大学距离自己的家乡远点再远点时,我知道我的定位就是距离我妈近点再近点,因为我爸爸不在了。只是没有想到结婚后的家庭生活是这么紧张,家里时刻充满着硝烟,战争此起彼伏,没想到,确实没想到。

曾经的东海市还很少被提及,GDP也没有现在火热,东海市安静的发展着,生活在这里的人民也安静的生活着,向外人推介,我也一直喜欢谈东海市的城市环境是多么宜居。确实,那时候的东海市面积最多是现在的一半,那时候的东海市还被连续几年评为园林景观城市,那时候的东海市从城东打的到城西也只不过区区30元,那时候的东海市还没有像现在那么多要建成某某城某某市的说辞。到现在不知道是这些名号在推动城市的发展,还是城市的发展在倒逼着这些名头的诞生。不知不觉一切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处处是园林景观,现在处处是高楼林立。那时候公园接着公园,现在高楼摩肩擦踵。幸运的是我家旁边就有个湿地公园,名字起的很霸气“半城湿地公园”,看到名字我想笑,就这么小的面积还敢自称“半城”不知道底气何来?现在所有的地产、公园甚至厕所名字都开始高大上起来,其实就像美颜相机,出来的都是照骗。

去公园路上宋一郎一蹦一跳无忧无虑,碰到一个小区的小朋友也是他幼儿园同学但不是小学同学,很快两个人就手拉着手往前跑,徐芝兰提醒道:“宋一郎,慢点跑注意车辆。”

我倒是不担心,转而发感慨:“成年人的世界之所以累往往累在人际关系处理上,人人都想着自己那点利益,自私的很。小朋友之所以开心是因为他们不看重人际关系,诚实的活着就是简单的活着就是幸福的活着,这么小不如开心点活着。”

徐芝兰没好气的道:“少用这种思想误导我们家宋一郎,我看你就是书生气太重,他现在不考虑人际关系长大了就落后于人,这个社会就是人际关系的社会,特别是在中国,就是圈子社会。早让孩子意识到这点,才能早点走向人生巅峰。”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就是杠头,我是说不让孩子了解人际关系的重要性嘛,我只是感叹小孩子的世界天真烂漫。”

徐芝兰说:“咱能讲些实用的嘛,整天虚头巴脑的有意思嘛,我看这辈子跟着你只能过苦日子的命。”

徐芝兰这样说话很伤人,事实确实是她的工资比我高,但是岗位不同。再说我一直认为工资有到底,但不代表工作内容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是靠诚实劳动获得的合法收入都值得尊重。如果社会上没有那么多干基础工作的人,我想这个社会也不会进步的那么快。

我大学学的是人力资源管理专业,毕业后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的就从事了人力资源管理本专业的岗位培训。徐芝兰和我是同一专业的,但是她实习时就有意的选择了带有销售性质的企划推广岗。毕业九年来我一直在同一家公司,从培训专员到招聘专员,再到招聘主管,人事主管,一直到现在的人力资源部经理。要说工资嘛,每年雷打不动的10%左右涨幅提升。徐芝兰呢,基本是两三年换一家公司,每换一家公司工资就涨一大截,具体20%-50%不等,现在已经是总监。只是休息时间没有保证,周六周日加班算是常有的事。一段时间以来让从事具有职业规划内容的人力资源岗的我都比较迷惑,难道现在的职场真的是这么尴尬的状况嘛,老人不如空降兵。对目前的职场来说,当然是能够直接给公司带来利润的部门和岗位工资更高。虽然我工资踏实努力,虽然我和同行相比无论是岗位工资还是晋升都算是较好,但与不同岗位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我也总结出,职场赚钱一定是岗位大于公司,公司大于行业。倒推过来就是行业再好,公司再好,你所在的岗位赚不到钱也是白瞎。

徐芝兰悄悄的问我:“你妈是不是在外面交了男朋友?”

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如果是玩笑,哪怕是徐芝兰说也不行,我生气道:“没有真凭实据,不要在那瞎说,那是我妈。”

徐芝兰有意的笑道:“我还不知道那是你娘,我还知道那是我婆婆宋一郎奶奶呢。如果她不是在外面交了男朋友为什么每晚回家都那么晚。我不相信你自己没有发现。她现在每晚基本都是我们睡了才回来。”

由于家里有小朋友,每晚我们的睡觉时间大概在晚上九点到九点半之间,这也是徐芝兰的规定,徐芝兰说早睡对小朋友的智商有帮助,所谓精力充沛首先要保证有充足的睡眠时间。

虽然我嘴上不承认,徐芝兰这么一提醒我内心突然还是有了危机感。曾几何时我的思想深处还停留在我爸爸才走没多久,仔细算来我爸离开人世也已经20年之久了,我第一次读初三那年我爸爸走的。当时走前也是受了巨大的痛楚,每天都会疼痛几个小时。那时候我快中考了,听到这样的声音也无心学习,后来第一年果然没有考上理想的高中。后来初三又复读了一年才顺利考上我们县的第一中学,也就是家里人说的,只要考上一中半只脚已经跨进大学的大门,由此可知我们一中的难考程度。是啊,都20年了,之前我妈妈都没有找一个伴,现在又怎么可能找呢。徐芝兰这样一说,更有戏谑的味道,这是我忍受不了的。

我回怼徐芝兰:“我妈回来晚的原因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她不就是觉得在家里压抑,容易和你吵架,想在广场上多清净会。再说广场上她的小姐妹也多,广场上往往都是十点多才结束好吧。”

其实我不想说,我妈在家就是害怕和她共处。

徐芝兰神神秘秘道:“我说这话是有依据的。昨天上午我忘记了拿材料,回家时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在我们家,那时估计你带着宋一郎去游乐园了你当然不知道。”

我说:“别瞎猜,这事我知道,那是我们老家的一个叔叔,也是我们一个家族的,他儿子在东海市上班,偶尔他也会来东海市,曾经还是我爸爸的一块教书的同事。他媳妇,我应该叫婶子,前年得乳腺癌死了。去年过年回家,他还特意到我们家让我妈妈有合适的女的给他介绍呢。昨天我妈和我说了,她正好介绍一个一起晚上跳广场舞的小姐妹给他,可能是我那个叔早到了吧。我不想让宋一郎在这样的场合下搅合,就出来玩了。”

徐芝兰哦了一声,然后道:“我们家现在成了什么了,相亲定点单位?”

我说:“你别上纲上线好吧,不就一次相亲嘛,又不是天天这样,再说那男的是我叔,虽然不是亲叔也是一个家族的。”

徐芝兰说:“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现在亲叔都不亲了,还一个家族的呢。我告诉你,以后让你妈注意点,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你不知道很多人身上都有细菌,带到家里怎么办?我们宋一郎又是过敏体质。”

我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哪哪都是你有理,刚开始你是猜错了,我告诉你,怎么又嫌弃人家身上有细菌,我看你就酸讲究吧。”

徐芝兰说:“宋志远你就一点常识都没有,你知道大多数疾病都是人群中传播的?”

我说:“我不和你说,你说的都是有可能,有可能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能管控多少?”

徐芝兰理直气壮的说:“别人家我管不了,我自己家还管不了?!”

我不想和徐芝兰继续理论下去,忙上前追上宋一郎。我不想这么好的天气因为与徐芝兰三言两语不和给搅黄了,这样的争论再争下去也是没有任何意义,都是没有对错的闲话。

公园的人很多,放风筝的孩子也很多,宋一郎急不可耐的扯着风筝线。开始我要帮他,他拒绝了非要自己试。这是我喜欢看到的场景,宋一郎凡是喜欢自己动手,我也支持他能够有这种靠自己的意识,这一点明显不随我,随徐芝兰多点,自己主意大动手能力强,我的性格明显偏向柔和型。扯了好大一会宋一郎都没有理清风筝的线,于是开始着急起来,这时我上前提出要帮忙,他接受了。截断几段才算理出头绪来,我一边教育宋一郎“该放弃的就要放弃,不然理还乱剪不断徒增烦恼。”宋一郎对我的话明显不感兴趣,眼睛紧盯着我理的风筝线。

这时徐芝兰坐在我的书上玩弄手机,我陪宋一郎放风筝,风筝越飞越高,但风筝线有限,还是被周围几个风筝线长价格高的风筝比下去了,宋一郎有点气馁,我转移话题道:“一郎,如果你放开风筝线,你的风筝是不是就比其他小伙伴飞的高了。”

宋一郎说:“是嘛,可是这样我就抓不到风筝了。”

我说:“你放开风筝线,风筝虽然暂时会比其他风筝飞的高,但那也只是暂时的,很容易被风吹的七零八落,或者刮到树上或者其他建筑物上。有时候这个风筝就像你们小朋友一样,我们大人就像手握的风筝线,你们以为我们大人放手你们就会飞的高,但如果没有适当的约束你们很快也就会堕落。”

一旁的徐芝兰听到我这些话骂道:“宋一郎不要听你爸爸瞎咧咧,你放你的风筝。”

我问:“难道我说的不对?”

徐芝兰道:“你说的很对,但你说的这些只适合出现在你的小说文章里,不适合教育小孩,你说宋一郎这么小能听的懂吗?”

我问:“你看过一本德国人写的教育孩子的书叫《卡尔威特的教育》吗?”

徐芝兰不客气的打断我道:“我没有看过,拜托,我也不想看,我只知道中国人有中国家人教育孩子的一套方法,外来的和尚容易水土不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徐芝兰越来越不可理喻。原本我还想告诉她,《卡尔威特的教育》这本书在西方是多么的成功,这些年甚至得到了许多中国著名教育学家赞誉和推崇。关键是这本书将孩子的思想和操作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当然实践中也有无数按照书中方法教育子女的父母都成功地培养出了优秀的孩子。本书主要讲述了老威特的教子过程。该书的核心思想:对于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是教育而不是天赋;孩子成为天才还是庸才,不是由天赋和遗传决定的,而是由出生后的早期教育决定的;对于儿童的教育,必须与儿童智力曙光的出现同时开始;尽可能早、尽可能多、尽可能正确地开发孩子的智力,这样孩子就能成为天才。拿老威特的教育理念来批判徐芝兰就是“不要错误的以为宋一郎还小,就不告诉他大人的思考方式,其实小朋友的适应能力远远比大人强很多。就拿我妈妈和我儿子比,我妈妈到一个新地方换了一张床,甚至换了一个方位睡觉都会不习惯。而我儿子就不会,虽然他很黏他妈妈,但是暑假回家没有半天他就适应了老家的生活,而且还和左邻右舍以及村里其他小朋友很快玩到一起。”很多家长,甚至我自己长期都有一个错觉,人一生天赋基因太重要,其实这是不负责任的家长说的话,因为通常说这些话的家长大都是喜欢偷懒的人,大都是对自己没有严格要求的父母,他们不想学习怎么教育孩子,所以找理由说服自己,让孩子自由发展。就像那句话说的,人们从来都知道正确的做事方式,但仍然不愿意按照正确的方式来,因为正确的做事方式太TM的难了。

想到上面这些,看着依然还在贪恋着手机的徐芝兰心里五味杂陈,生气的硬生生的从徐芝兰屁股底下拿起我的《鲁迅文集》,也许这个时候只有鲁迅懂我,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徐芝兰看我的样子摇了要头撇了撇嘴:“你还真爱学习?”

我说:“你摇什么头?一点正事不干,不干一点有意义的事,就知道整日抱着手机。”

徐芝兰啧啧嘴:“看把你能耐的,你天天看书写文章,你倒是写出钱来呀。”

我说:“整天就是钱钱钱,我看你下辈子和钱结婚算了。”

徐芝兰说:“没有钱,你连给儿子看病吃好药的钱都没有,没有钱你连给儿子买一个好风筝的钱都没有,还好意思在这义正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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