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金陵的路上,炼羽裳听人说起上江城即将举行一年一度的悦水节——即有关上江城三面环水而成的地势衍生出的上江独有的节日。

每到悦水这一天城中百姓们大都会闭门出城,纷纷坐上自家的小船、画舫或是高门大户的船楼围着上江城的江面环行飘流一日,以表对水神恩泽上江的欢悦之情,那夜江面多半都是船只,远远望去十分恢弘壮观,也因此吸引了不少显贵名门的子弟前来观赏。

炼羽裳动了去看看的心思,拦着萧影央求道:“我们绕行去上江吧!不过多耽误三五日罢了,你说好不好”

她自小长在金陵别说江河了,就连池塘也甚少见到,更别提成群结队的画舫、船楼了,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见识她当然是不会错过的。

萧影见她满眼期待的望着自己,问他的时候还不经意的眨巴着眼睛,委实一副小孩撒娇卖乖模样,他也就忍不住的颔首,心里之前打定的想法统统烟消云散见了鬼。

上江城因临水而建,当地的鱼虾蟹贝类便成了那里的主食名吃,炼羽裳走街串巷的四处乱逛,在这里难得没人管束也不必遵循规矩,想吃什么想看什么想做什么都行,对她来说就是仙境也不过如此。

逛累了的她随便选了家人流兴旺的酒楼,此刻正眼巴巴的瞅着满桌美味大快朵颐,整个人已经飘飘然压根儿没在意身边何时少了一个人。

“噫?萧影跑去哪了?”等她好不容易把注意从饭菜上抽离出来,萧影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嘴巴里的食物还没来得及咽下,炼羽裳唔唔嗯嗯发音不清的拉着旁边上菜的小二问道:“看见…与我…一同来的那位…公子了吗?”

小二一边放下酒菜一边回答道:“那位公子好像出去了,不过他交代我让您在此地等他,他去去就回”

炼羽裳嘟囔着:“什么事情比吃东西还重要?”她反正是想不明白,不过心情好胃口也好这倒是一句实话,今日的她可比平时吃的多太多了。

酒楼来来往往的上下不少客人,店里的伙计们忙的团团转,“刚刚那位公子好生了得,竟然赢了长胜将军”三个年轻男子走进酒楼,坐在了与炼羽裳相同位子的一楼大厅。

炼羽裳吃饱喝足蹬腿坐在了临窗的座位上,此处正好可以听到楼下喧嚷的声音,好在她一身男装扮相,否则如此不雅必引来不少惊奇的目光。

听到楼下有人谈论什么长胜将军,饭后闲暇她也有些好奇,“小二哥,楼下他们说的是何人?”

小二正好过去收拾一旁的碗筷,迎着她的话便答道:“他们说的当然是横财赌坊的老板顾三爷了”

“横财?赌坊?”她眉毛轻挑有些难以理解。

“天将横财!就是取那个意思呗”三两下擦干桌上的油渍,小二手脚麻利的朝向另一桌走去。

被小二哥这么一解释,炼羽裳倒觉得这个赌坊老板有些意思,取个名字倒也直接爽快。

“你吃好了?”萧影足音轻慢的从楼梯口走来,要不是他率先开口炼羽裳还未能察觉有人走近,估摸着是她饱得眼耳不明了。

“差不多了,给你留了几样先坐下尝尝,我觉得很是不错哦!”总算等到萧影回来,炼羽裳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他说说自己的“亲口经历”

“这个醉蟹闻着到香就是入口淡了些,虾肉不够肥美不过勉勉强强了,还是这道鲜辣鲤鱼甚合我意,色香味俱全”炼羽裳把她留下的几样特色菜一一给他介绍了一番,把着盘子向萧影面前推了推,示意他赶快动手尝尝。

萧影的手指纤细修长,之前也不见他伸手做过什么,练羽裳也没机会如此近距离的见到,他拿起一旁横置摆好的碗筷,“听话”的一个个都尝了一口,细嚼慢咽吃的十分仔细,与他比较倒是让炼羽裳觉得自己先前吃饭的模样活像饿死鬼投胎。

“好在没和他一起吃”炼羽裳侧脸托腮默默的庆幸道。

“你带银子了吗?”等他吃了一阵,炼羽裳转头笑盈盈的问道,问这样话的她显然是没有带的。

“身无分文还点了这么多”萧影面无表情,看不出生气与否,只是淡淡地答了她一句。

“当然是因为好吃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吗?”炼羽裳话说的理所当然,起身挪了位置坐在靠近萧影的圆木板凳上,右手拿起桌上放着的折扇一脸讨好的替他扇了两下。

“………”萧影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筷子也不动了,斜眼看着她。

“哈哈哈……”见他当真有些紧张,炼羽裳没憋住笑了出声。

四下瞧了瞧,她小声的在萧影耳边说道:“要不我们吃完就跑,反正也不一定能抓着我们,而且……”

“公子,你要的船我们已经替你备好了”声音从炼羽裳背后传来正好打断了她的悄悄话,此时一个小厮手里拿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朝他们走来。

炼羽裳一眼就瞧见了袋子上写的字,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说的厉害公子是你!”

小厮放下钱袋便离开了,好像也不愿多留,整个人如丧考妣,而萧影则依然端坐,吃着眼前的饭菜,眼皮也没抬起过,想来是砸了他家的招牌,老板不高兴也连累底下的人吃了一肚子委屈。

既然他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事,何故缘由诸如此类的问题,炼羽裳一概没兴趣知道,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救命之恩小事一桩来搪塞她,所以她只管登船赏景去,多余的一句也没问。

第一次坐船绕行如此远的距离,炼羽裳着实有些兴奋一刻也没停下来,一会用手波荡两下江水,一会低头朝水里喊两声,自己玩的起劲,萧影则站在一旁看着水波起伏默不作声,余光却紧随着那个东晃西瞧的身影。

可能是兴奋劲过头了,还没等高兴多久炼羽裳就觉得有些不适,胃里一阵泛酸,想吐又吐不出来,扶着船舷整个人靠在上面半刻都没了响动。

见她一动不动的趴在船头上不做声,萧影半蹲在她一侧,眼神关切的望着她耷拉着的脑袋。

“我……好像晕船了”见他靠了过来,炼羽裳伸手无力的拉住他的衣角恹恹的说了句,刚说完她胃里便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立马缩回拉着衣角的手赶紧捂住了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吐到船上,现在的她与之前活蹦乱跳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萧影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想来想去也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她越渐难受的模样忽的问道:“那要吃些什么吗?”

炼羽裳稍微缓了一些,好半天才有气无力的说道:“吃些酸的应该会好些”

“我记得南万府的三夫人恶心想吐,丫鬟就是给她吃的酸梅子”

“……”

萧影无奈的叹道:“你说的那位夫人是有孕在身吧”

“有区别吗?不都是一个症状”她没力气去想他说的话,只顺着自己的想法去答,只是她声音听着断续无力,让人不禁有一丝心疼。

此刻瞧着眼前的人面色发虚,头脑不清楚,萧影一时间顾不上多想只是安抚道:“你暂时闭眼想些其他事,很快就好了”

趁她闭目养神之时,萧影把船慢慢靠近了不远处的一艘巨型船楼,那上面看起来稳如平地正好可以让她上去休息。

船楼有两层高,船身以松木为板,柏木为梁整体打造的十分华丽,四面围着厚厚的浮流云纱,若影若现也看不清里面到底坐着何人。

萧影扶着炼羽裳登上了船楼,发觉她皱眉闭眼强忍着不适,心里不免有些在意,扶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的微微弯曲。

此刻的她近在咫尺,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眸早已阖上,没了素日里的灵敏狡黠,这样的炼羽裳不禁让他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秋霜你去外面守着千万不要让奇怪的人靠近楼船”女子叮嘱的声音传了出来,声音听起来倒像是甚少出门的闺阁女子,屏风之内一紫衣女子独坐榻前,润白珠钗缀在两侧摇曳生姿,玉手挽起云纱的一角挂在铜钩之上,依窗望着江面粼粼波光,如一副诗画帛卷美不可言。

秋霜摆放好了桌上的鲜果茶点,细细的清点一番数量品类无误后才朝着屏风后的人道:“小姐你就放心,船帆上可是楚家的标记,没人敢靠近的”

话音刚落的她正准备退出门外,忽觉眼前有人迎面走来,惊的手里的盘碟没拿稳,全数摔在了地上。

“你……你们是何人?”秋霜结结巴巴的问道,一脸惊恐失措的模样。

没有理会她,萧影把炼羽裳搁在一边的木椅上让她安稳的靠着,仔细看了眼船内的陈设,典雅精巧的茶具、佳楠浓郁的熏香、牡丹刺绣的屏风......如此摆设陈列大致是城中贵门女子的楼船。

“你小心一些,莫像之前一样割伤自己”楚飞凤闻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脸诧异还以为是秋霜自己不小心摔破了盘碟。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