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娇忽然清醒。
望着近在咫尺的人,霍娇放弃了窥探,她转身就想逃,她要逃出这幽深的宫苑,逃出这噬人心智的梦魇。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她刚走几步,身后的一切便都安静了,紧接着梦境的漩涡又出现了,不由分说的将霍娇整个人给卷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霍娇有了意识,她昏昏沉沉的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荒郊,遍地的尸骨腐肉,黑压压的乌鸦盘旋在上空,硝烟之气四处弥漫。
霍娇心中大骇,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却在不经意间被一团不知名的物体绊倒。
恶臭味被吸入鼻腔,霍娇倒在地上简直要作呕,过了一会她才缓过神去看刚刚绊倒自己的东西。
是一张破旧的竹席,底下露出了遮掩不住的一块布料,艳丽夺目,霍娇一眼就认出,这是刚刚那位跪在地上的“娘娘”的衣服。
难道下面是……
霍娇忍着鼻尖的恶臭,伸出了手,她想要掀开席子,看看这个让自己一连数日都梦到的女人,到底是谁。
霍娇屏住气,当她的手指触碰到席子的那一刻,就像被利刃刺到一样痛。
夜夜梦魇缠身,且都是梦到同一个女人,其实有几个瞬间,她已经猜597出了这个女子的身份,但她只是不愿承认,而如今只是一席之隔,她却犹豫了。
“你身上留着悍将的血,你怕什么!”霍娇咬着牙对自己说。
下一秒,霍娇把席子一扬,看到了此生无法忘怀的画面。
从前只听闻过鞭尸一词,却不知如此残忍忍,只见席子下面的人,胸膛以下的衣衫被打的破布褴衫,依稀可见里面已经皮开肉绽,几处还露出了森森白骨,半张脸也已经腐烂的不堪,白花花的蛆穿梭其间,而另外半张脸,怒目圆睁,直勾勾的盯着霍娇。
“啊”霍娇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
彦九揉着惺忪的双眼小跑了过来,显然她这一夜也没睡好,看到坐在床边一脸骇色的霍娇,她立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抚上霍娇湿透了的背:“娇娘不怕,我在这里呢,天亮了还得去太后那里请安,您再睡一会,我去给您拿件干净的里衣。”
换上了新的里衣,没有了方才湿漉漉的感觉,霍娇反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她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起来,直到指尖传来那冰凉的触感,她才稳了稳心神,又小睡了过去。
天露鱼肚白时,掌事的张嬷嬷传来消息,说是太后最近乏的厉害,晨省改为了下午的畅音阁听戏了,各位嫔妃届时务必到场,太后喜热闹。
霍娇只听到了前面的不用请安了,然后倒头在床上睡了过去,其余的一概没听进去。
张嬷嬷咂舌。
彦九稍带歉意的解释:“贵人昨个夜里没睡好,张嬷嬷勿见怪。”
张嬷嬷又嘱咐了几句下午该注意的事宜,然后摇着头走了。
畅音阁离昭阳宫并不算远,下午时分霍娇让彦九提前唤来了张嬷嬷,盘了一个低垂的发髻,又略施了一些粉黛,昨个宫里头有几位娘娘差人送来了一些绸子玉器,霍娇随手挑个一个翠镯子,又着了一身鸨色长裙,才起身往畅音阁走去。
路上张嬷嬷念叨了一路宫中的琐事,好让霍娇心里有个警醒:当今盛宠的是长乐宫的黎妃,就是此次陪皇帝下江南的那位,当初差点就成了皇后,可惜那时宫里刚有白事,群臣极力反对,这事就罢了。
“不过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心里都是把她当皇后看的,”张嬷嬷一边走着一边说,“好在她这几日不在,那位娘娘可了不起,平常日子里的妃嫔见了她都要绕道走,
,更遑论你这个方入宫的贵人了,纵使你家世再优越往后行事还是要谨慎些。”
霍娇眨了眨眼睛,她只觉得黎妃这两个字莫名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
“对了张嬷嬷,”霍娇忽然响起自个昨夜里的梦,她疾走两步扯住了前面默默地袖子,斟酌着问道,“您说昭阳宫那位妃嫔的死是大忌,敢问张嬷嬷,先前在昭阳宫薨了的那位妃子可是死于鞭尸?”
张嬷嬷听后脚下一怔,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脸上青了又白:“您从哪听来的这个?老奴不是劝过您这事休要再打听吗。”
她心知张嬷嬷是好心,于是便开口解释道:“这是娇娘昨夜里做的一个梦。”
虽然没有得到正面答案,但霍娇一看张嬷嬷这等反应,心下便明白了几分。
张嬷嬷目光闪躲,加快了脚上的步子:“不管是梦还是什么,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你方入宫,往后的路还长着呢,没必要去考究这些。”
霍娇一声不吭跟在后面,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畅音阁里气派恢弘,一个高搭的戏台对立着正门,重重帷幕低垂,台下是摆的井然有序的一席座椅,其余两面的二楼各盘着两条回旋的长廊,接通一楼,四根雕花红木柱子屹立在阁中四角。
霍娇进来后的第一眼便觉得,这地方竟与竞春楼有几分相似,只是规模和装饰比竞春楼华丽了几倍,好歹是皇家的御用之地。
一体态雍容的华服妇女坐在了正中央,满头的金钗玉翠,身旁围了一群莺莺燕燕,那大抵就是太后与后妃们了。
俗话说后宫里的女人阴险狡诈的厉害,霍娇并不想上前去参和,可越不想找事事就越是容易找上门来。
人群中不知道那个眼尖的嫔妃瞅到了霍娇,簇拥着宫女风情万种的走了过来,帕子一扬,娇声道:“这位妹妹瞧着甚是眼熟,莫不就是方入宫的霍家女?”
一声娇笑,霍娇暗叫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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