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外,无尘山,翠绿漫山体,在晚霞的衬托下,更显秀丽。

无尘山上无尘寺,有一块无尘石,这块石头很大,方圆五丈,斜斜杵在无尘寺的后园里,如一头亘古不动的老龟。

石名无尘,并不是说尘埃不落于此,至少一身白衣的宫老,屁股上满是灰色和青色,灰的是尘,青的是藓。

与宫老相对而坐的,是一名黑衣和尚,和尚无发无须,连眉毛都没有,不是他自己剃的,而是掉光了。

老的掉光了。

二人中间搁着一张小桌,桌上一方棋盘,棋盘两侧各有一棋盒,棋盒一黑一白,白衣宫老执黑,黑衣和尚执白。

棋盘上落满了黑白二子,看上去这盘从早上下到傍晚的棋局很快就要结束,可宫老手里的黑子迟迟没有落下,他在等。

等的不是破局的一招,而是等老和尚的一句话。

黑衣老和尚亦知此点,他抬头看了看山角上那一抹即将消逝的红霞,摇头叹道:“阿弥陀佛,宫施主执念实在太深,莫非老衲不说个好字,今日这棋就下不完么”

“请大师慈悲。”宫老情真意切地说道。

“十二岁的蛮力境八层固然是奇才,”老和尚的态度依旧不改,拒绝道,“可入了杀修一途,岂能回头是岸。”

宫老急道:“大师,此子绝不一样,他性子极其坚毅,若得大师点化,绝对可以扛过杀修反噬,彻底洗脱罪孽,我用我一生名誉保证”

老和尚眉梢微挑,讶声道:“宫施主竟如此看重”

“不瞒大师,倘若宫某没有阻其大赛之路,都有心让其接我衣钵了。”宫老苦涩一笑,摇头唏嘘道,“看来是在下福缘不够,哎,遗憾,莫大遗憾。”

黑衣老和尚深知宫老寿元不长了,闻言道了声佛号,沉吟良久后颔首道:“既然如宫施主所说,我便答应了此事,但你说的第二件事,恕我无能为力。”

宫老又喜又惊,急道:“大师,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您既有心将他捞出苦海,赐下一粒九转大还丹又如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老和尚遥望只剩一线的残阳:“半月前,许霸天造访敝寺,要走了最后一粒九转大还丹。”

宫老闻言,失魂落魄地坐下,茫然道:“那,那邪天岂非死定了”

“倒不一定。”老和尚将食中二指间的白子缓缓放入棋盘,起身飘然而去,“我有一法,名为苦禅经,若此子愿意一生青灯古卷为伴,可在杀陀洞修心二十载,不仅可化一身杀劫,亦可让他重塑本命元阳。”

宫老闻言,悲喜交加,朝老和尚的背影深深一拜,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大师慈悲。”

宣酒城走了邪天,来了谢帅。

细细打量着手里千金买来的黑骨扇,谢帅脸色阴沉地滴水。

这是李元阳的扇子,他从珍宝阁老板口中得知,是一面色苍白的少年所卖,不用想都知道,这少年就是邪天。

黑骨扇没有什么用,纵然是花了冤枉钱,也不至于让谢帅面色难看,但他知道,另有两件要命的东西在李元阳身上,其中那颗通体冰凉的圆石,更是他与李元阳许诺给一位大人物的。

谢帅很清楚圆石对黑水长老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心中很恐惧,若丢失了此物,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黑水长老抓回去,折磨致死。

因为黑水长老,是赤霄峰六位白衣长老之一,他有个很美的外号,叫白衣黑水,这个名字对宋国人来说,是个神话。

“一定要找到那条傻狗”

惊惶的谢帅狠狠一甩马鞭,冲跃而出,现在不是许少逼他去找邪天了,而是为了活命,为了最终和谢蕴站在同一个地方,他必须要找到邪天。

行走于山林间的邪天,并不知道他十分想见的人,正快马加鞭朝他追来,轻嗅着带着丝丝熟悉味道的山风,邪天又来到当日被河西寨九位大当家拦住的地方。

地面上有一具枯骨,骨型略是个女人的骨骸,邪天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透露自己行踪的女人尸体,不过是与不是,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因为他做什么,不是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只是想做,便做了。

同半月前的河西走廊一样,山林间不时会传出惨叫哭嚎,还有河西盗一贯的嗜血戾笑,邪天听而不闻,直到他感觉自己找不到路时。

这时,也正是十数名河西盗围住他时。

“阴神寨在何处”邪天扫了眼面前蛮力境九层修为的河西盗,轻声问道。

这是寻亲来了一干河西盗先是愣了片刻,正当他们打算再笑上一段时间时,极度珍惜时间的邪天,掏出了怀中的九把影月刀,随手一甩。

划破空气的声音持续了十分之一个呼吸,随后在邪天平伸而出的右手心里终结,十数个河西盗,死得只剩面前一个。

“在,在,在山上,上,上去十里,阴,阴神峰”

顺着河西盗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邪天手腕轻轻一抖,影月刀上的血渍霎时无踪,揣好影月刀后,邪天朝山上走去。

独活的河西盗是被自己的尿熏醒的,他颤抖地看着走远的邪天,然后湿哒哒的裤裆里,又多了一滩黄色秽物。

邪天当面时,他没有认出,可邪天上山时,他认出了那个孤寂的背影,还有那根挺得笔直的脊梁。

“是,是,是他”

赵旭阳红眉乱跳,狠狠一拍桌子,暴戾吼道:“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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