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很苍老,但眼神却是那么的明亮有神。
若不是常年的半身不便,背也不会那么坨。我的高个子就是遗传的他和母亲。
他静静的看着我,不敢多想却又忍不住猜测的,嘴角开始慢慢的抽动……
“这个女孩是?”他紧张的问。
“这是你的女儿……”付香芹轻轻的说了句后,慢慢的移开了身子。
当我整个人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拐棍松了。
“啪”的一声直直落地之后,整个人虚脱了似的跪趴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的眼泪顿时就决堤了!
我从来没想到血浓于水的感觉竟是那么那么的强烈!
“这是我父亲,这是我父亲,这是我父亲……”
内心之中,那声音一次次的撞击着我,让我一步步的走上去。一下就跪在了他的身前。
他的手好老啊……
好脏啊……
可是,我却愿意去触摸。
当我触碰到他的手的时候,他抬起了颤抖的脸庞,那双泪眼看着我,抖动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斜阳就那么打在他的脸上,他摘下破旧的军帽,额头的皱纹像是一道道的沟渠汇集在了一起。那么难看的面容,在微微一皱的时候,竟能轻轻松松击溃我的心,眼泪竟会那般强烈的共鸣,共鸣的让我涕不成声……
内心世界中,那扇象征着父亲的门开了!
这般的清晰。
李胜不是父亲,是禽兽张警官不是父亲,他是善良。
曾经我一直不知道拥有父亲是什么样的滋味,可是那刻我知道了。
就是将你的心塞得满满的感觉。
是生命中任何东西都不可能替代的一种依靠,当我看到那双深沉而明亮的双眼,我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
一个肯为了你牺牲所有,肯为了你而放弃所有,肯为了你而死的人。
我陷在那种极度安全感的目光中。
一旁的付香芹早已经哭成了泪人,捂着脸,蹲在那悲恸的颤抖着身子。
他慌张的捡起拐棍,引着我们进了他的老屋。
老屋是北方那种东西中三间屋的平房。
里面很干净,干净的不像是一个收破烂的人。四处的家具很破旧,但是被他打扫的一尘不染。与外面相比,就像是两个世界。
墙上挂着一面党旗和一面军旗,两面旗对着头,很扎眼。
而另一边,老式的大相框上贴着很多老旧的照片。扫过去的时候,一片绿色军装照。他,曾经是个军人。
“来,恩人,喝水。”父亲去洗了手后,端过了圆茶盘给我们倒水。
付香芹没有喝,情绪很低落的说:“恩人?我不是恩人,我挺自私的。”
付香芹这几年里,隔上一段时间就会默默的来看他。
得知他被病痛折磨着,便每次都会来给他送些钱。但从来都没有告诉他关于我的事情。她那么的在乎我,又怎么能说的出口。
“十六了吧?叫,叫什么名字?”他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的搓着那双枯燥的手看着我问。
我从板凳上站起来看着他说:“李菲。”
他平视着我,很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将泪水压回去后,笑着说:“真漂亮!真好!真好……”
他的手微微抬起来,想碰我,但是仿佛怕把我白裙弄脏似的又收了回去,无措的在后腰上磨了磨。
“李菲,你让我们两个说会话吧。”付香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端起茶杯说。
“来这屋,这屋的风扇是我刚买的。”父亲撑着拐杖,一颠一颠的推开了西屋的门。
一张大床上,被子叠的很整齐。
“坐床上。不脏,不脏。”他说着便去给我开电风扇。
风扇打开之后,他便去了外屋。
我悄悄的往门口移了移,想听他们说什么。
“老莫,我先跟你道个歉。我跟李菲生活了四五年了,到现在才告诉你,真是……挺自私的。”
“恩人,我谢谢您。”
他话音一落,外面便传来拐杖落地的声响。
“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付香芹慌张的说。
“恩人,您是真爱她,真爱她。我看的出来。真好啊。白白嫩嫩的,跟大户人家的姑娘似的。只是……她,她妈呢?她亲妈……”父亲问。
随后,付香芹从我生母的死开始给他讲我的经历。
讲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她讲着的时候,我就打量着这个卧室,墙上也有老相框,我走过去看到了他们的结婚照,也看到了我的亲生母亲。
结婚照上,父亲穿着一身干净的军装,胸前带着大大的红花,一脸的幸福的笑。
而旁边的母亲,却没有什么表情,冷冷的,那眼神哀怨中透着股子悲凉,嘴角冰冷,没有一丝笑容。
“这,就是我的父母了。”
我静静的看着他们的合影,在心里默念。
转而看到一边的电视机旁有个鞋盒子,盒子半敞着。
我走过去,看见里面全是些别人丢弃,但是却还很漂亮的女人戴的头绳或者发卡。他是为我生母留的吗?
那刻,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似的,隐隐的疼。
旁边还有另外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全是药瓶子。
药瓶子都很新,标注着每天的用量。如此大大小小的药盒,他真的病的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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