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了一眼,唐佳就知道没多少,零整的加起来撑死了有二百块。

唐佳把这些钱都塞进自己身上穿的老旧运动服的内口袋里。

这内口袋是原身唐佳自己缝的,用的布料不知道是从哪件旧衣服上裁下来的,枣红色碎花跟深蓝色一点也不搭。

只一瞥,就知道原身唐佳的现状有多么的惨了。

但唐佳这会儿没工夫去想这个,拿了钱后,她就离开厨房,走到封闭阳台那儿。

被封闭的阳台上堆了一些杂物,什么旧家具,破塑料凳子之类的,靠墙摆着一张折叠床。

唐佳从床下拖出了个塑料箱,在里头随便拿了两件内衣和几样小东西,都塞进了宽大的运动服内袋,又来到小客厅,从大门上的挂钩取下一个花布兜子。

“我买菜去了。”

从关紧的卧室里传出来模糊不清的骂骂咧咧,唐佳就当做没听见一样,转身出了大门,脚步飞快地下了楼。

这是个老旧小区,这个时间段是上班时间,还走在小区里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有人跟她打招呼,“唐师傅,买菜去啊?”

“啊,啊,是啊,您买回来啦?”

唐佳学着原身的风格跟人答着话。

不用照镜子也能知道,她现在就是个活脱脱的底层老太太,在家庭里也是地位最低的,背微驼,面带愁苦,眼神胆怯,说话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人似的

唐佳走远了,先前跟她搭话的老太太们还要摇头叹息一声。

“唉,真是命苦啊!”

小区出来向左拐走不到一百步,就是个小菜市场。

唐佳进了菜市场,路过卖水产的摊位,脚步都没停一秒,直接略了过去,在一个卖包子的摊位上买了五个包子。

卖包子的是个中年妇女,看见唐佳还挺热情。

“今天正好包子做得多了,多送您两个,回头您再来啊!”

唐佳道了谢,随口寒喧了几句,把热气腾腾的包子放进花布兜里,跟摊主道别。

小市场有三个出口,有一个比较隐蔽的是在干货店的后面,拐过去走到头就到了大马路上,不远处就是个公交车站。

唐佳用目光打量了下,这个点车站等车的没几个人。而且都很眼生,应该不认识原身唐佳。

唐佳特意挑了个不引人注目的死角,悄悄地坐下来,拿出一个包子默默地啃着。

大庭广众之下吃东西其实是有些不大好看的,但原身中午吃饭的时候被老头掀了桌子,一顿午饭只来得及吃了两三口,忙乎到半下午,这肚子里可不就空空落落的么?

两个包子下了肚,唐佳这才觉得好受了些,浑身也有劲儿了。

公交车来的时候,唐佳就赶紧上了车,仍然找了个死角坐着,一路到了终点站。

阳平火车站发车最近的一趟火车是在半个小时后,去往东港的。

坐票价五十九元。

唐佳买了票,检票口已经可以检票了,唐佳顺着人流进了站,找到了自己的坐位。

她比较幸运的是买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唐佳坐到座位上,就装做非常困累的模样,趴在面前的小桌上埋头睡觉。

坐席车厢里闹哄哄的,找座的,送行的,打电话的,安抚小孩子的,什么声音都有。

气味也有点不太好。

自打唐佳二十岁之后,就再也没坐过这样条件的座位。

不过到了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什么条件不条件啊。

一直到火车开动,唐佳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身子放松下来,放开一直被她霸占着的座位,坐直身体,把目光投向窗外。

她这也算是胜利大逃亡了!

旧运动服的内口袋里,揣着两本证件。

一个是她的身份证。

唐佳,现年四十九岁,阳平市人。

一个是她的离婚证。

绿色的小本子,仿佛记载着原身的悲催史。

到了这时候,唐佳才有喘气的工夫,才能挼一挼原身的经历。

唐佳穿的第一位老太,虽然日子过得不太顺心,但总还是衣食无忧,自己有房子,有退休金,就算儿子不昨地,儿媳有点烦,广场舞争霸赛失败,但终归还能过得去,就是些茶杯里的风波。

至于唐总,虽然女儿是叉烧,但自己本身有地位有钱,想做什么都容易,到了后期简直就是人生赢家模式。

而这位原身的经历,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忒惨了点。

原身就是个普通的小城市出身的,高中毕业就去了食品厂当工人。

到了结婚的年纪就经人介绍找了个老公嫁了。

找的老公是个司机,在当时也算是不错的工作,挣得不少还有外快。

但这老公也有那年代司机常见的毛病,抽烟喝酒打牌,还容易搞外遇。

原身二十来岁的时候,怀了两次都因为老公喝醉酒家暴给流掉了,后来就成了习惯性流产,一直都没有孩子。就这么磕磕绊绊过了几年,司机老公搞上了个售货员,还大了肚子,就回来把原身给踹了,这头离婚,那头立马办喜事,没仨月就进医院生儿子

原身娘家也没什么人了,有个大姐在乡下,差得岁数多,也是一大家子拖累,帮不上原身什么,后头又有人给原身介绍了个二婚带着两个孩子的男人。

男人叫王志刚,比当时二十六岁的原身大十岁,老婆是得了白血病没的,得了这种绝症,要治就得倾家荡产地治,王志刚只是个水电工,虽然工资还行,但老婆是个家属不挣工资,王志刚就把人拉回家来,说是不白花那钱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哪样不得花钱,都把钱打了水漂,全家人吃啥喝啥?

王志刚前妻就这么干挺着没了。给王志刚留下了一儿一女。

原身嫁过去的时候,王家的儿子十二岁,女儿七岁。

介绍人原话说了,王志刚那人别看长得不咋地,但工作稳定啊,每月不少拿钱,有时候还有外快,虽然有俩孩子但原身不是不能生么,嫁过去把两个孩子当自己亲生的一样待,以心换心,不就跟自己亲生的一样么?将来这一儿一女指定也得孝敬原身,给原身养老,这不用生就得了一儿一女,有什么不好的?

原身也是实诚,傻乎乎地地信了,嫁过去真把自己当成亲妈了亲妈也没她这么操心,伺候一家人吃喝拉撒,自己的工资全搭在里头,儿子没考上正经大学,上自费,她拿钱,女儿上了中专要走关系找工作,她也出力王家的老爷子老太太临终都是她在医院一把屎一把尿伺候的那会儿医院住院的老人们看了都直夸原身是个好媳妇,街坊邻居那些最爱说闲话的老头老太们也要点头说原身这个媳妇真是贤良淑德,再也挑不出半点不好了照看继子女,照顾老人,男人脾气不好对她动手也忍着这么有传统美德的好媳妇,不上感动唐国真是可惜了,可惜了啊!

然而原身这么好的媳妇,得着好了么?

并没有!

继子继女都结婚有自己的小家了之后,就对这个后妈不怎么感冒了。

等后来又听说王志刚住的老破小要拆迁,一个个顿时就跟恶狼一样,盯上这个房子。

再看后妈,就怎么看怎么碍事了。

这房子可是他们亲妈在的时候就有的,凭什么让后妈也有份啊?

本来王志刚在几年前因为工作操作失误,从高处摔了下来落个工伤,腿脚不便之后脾气就更差,动不动就在家里摔东西骂人,儿子女儿又心怀鬼胎在背地里架桥拨火,又挑唆得王老头也看这个老婆子不顺眼,有一回王老头就揪着原主狠命地打,原主被打得住了院,还是护士看不眼去报了警,王老头家暴才被曝出来。

原主当时也是心寒得不行,想她自打嫁到王家来,几乎是掏心掏肺地为王家人当牛作马,谁知道到头来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就想着跟王老头离婚算了。

原主一说离婚,王老头当然是不乐意的。

可王老头的儿子女儿精啊,拉着老头好一番白活。

他们的算盘是这样的,说现在跟老太太离了婚,这样她就不是他们王家的人了,再把儿子和女儿一家的户口给迁回来,将来等拆迁的时候,拿补偿的不就都是老王家的人么?

至于说王老头担心的,老太太离了婚,就没人伺候他的事么,那也好解决。

反正老太太孤老一个,也没儿没女的,食品厂那边早就倒闭了,连退休金都发不出来,老太太也没房子没钱的能去哪儿?等离了婚,他们再托邻居大娘去给老太太做做工作,离婚不离家,让她再接着住在王家就是了

王老头一想,成,只要不是没人伺候他就成。

而儿子女儿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

那就是只要离了婚,王老头的退休金,还有王老头这些年的存款,就算王老头没了,也都是儿女的,没有老太太什么事了不是?

就这么一家子鸡贼的算盘,还真让他们给打响了。

老太太一时冲动,因为家暴离了婚,等拿到小绿证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压根没地方可去?

邻居大娘好心收留了她几天,又天天给她洗脑,说都几十年了,离个婚给老头个教训,饿他几顿让他知道知道就行了,没必要真走,而且王栋王梅都说了,之前是他爸不对,他们都说过他爸了,他爸也知道错了,他们做儿女的,还是希望老太太能回来,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在一起多好。

老太太一犯糊涂,就回去了。

这一回去不要紧,老太太就成了不要钱的保姆了。

王家人也怕老太太哪天真的一抽风,就甩开老头走了。那老头行动都不利索,脾气还臭,谁有闲心照看他啊?

于是就又想出了骚操作,让老头每个星期给家用,买菜买东西啥的都得报帐,不能让老太太手里有钱,有钱就要生事

就那二百块藏在艾草叶里的钱,还是老太太想办法一块五块地攒起来的呢。

老太太的本意是攒点私房,不过唐佳一穿过来,拿着这二百块就溜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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