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真的。

雕花木床不是为了演戏,地上的尸体也不是道具。随时都会有人从那扇中看不中用的殿门打进来,像刚刚那个人一样,毫不留情地对自己挥动凶器。

然后躺在地上的人就会换成自己,流血的是自己,冷冰冰的是自己,死掉的是自己。

梦言抑制不住从心底幽然而升的寒意,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跪在下首的两个人瑟缩一下,梦言顺着看过去,她们的指尖紧紧抠在地面上。本该莹润的指甲已经断裂,白皙的手背上有青紫的瘀痕。掩在湖蓝色的烟罗纱袖的光鲜之下,这双柔嫩的手刚刚杀死了一个人。

而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一旁的尸体上。

这是个暴力、原始的社会,抛去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法度、常规,这里的一切,都是致命的。

梦言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嗓音干涩地对那两个人说:“你,你们先起来,出去哦对,你们先去看看外边什么情况,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初云面露惊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被放过了。等了半天没见梦言有其他吩咐,初云满眼劫后余生的松快,立马蹦了起来:“我去看我去看!”

梦言点点头,见晚烟还跪着,让她也起来。

晚烟不知是力竭还是受了惊吓,撑着地面刚起身,腿一软又摔了回去。梦言本能地要去搀扶她,看到她染在她身上的血迹,又收回手,同她保持一定距离。

晚烟又伏在地上谢罪:“晚烟失仪,请公主责罚。”

哪儿那么多可罚的,你们到底被这个公主欺压到什么地步,虽说是婢女,但奴性也太深了。

梦言心烦意乱地摆摆手,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晚烟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公主受惊了,我去沏杯安神宁心的茶来。”

梦言看着晚烟脚步虚浮地走到圆桌边,看着她双手颤抖地拿起茶具,看着她迟疑片刻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墙角仔仔细细地清洗了双手。

是了,那双染血的手杀了一个人,可也是那双手救了自己一命。

这个世界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乌雅闲,没有那些好朋友。但自己脚踩实地,真真切切存在于此。

那便是要活下去,认真地活下去。

万幸自己还是个公主,而不是任人驱使的小丫鬟。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逃出目前的困境,做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一定可以保余生平安。

梦言拼命压制自己心底的恐惧,试了两次才能发出声音:“晚……晚烟,不用泡茶了,去给我找一套宫女的衣服。”

这时初云从外边跑回来,抚着胸口汇报:“宫门处漏进来些许人,现都被挡在时华殿外,暂时无妨。若谢统领能及时赶到,我们一定可以脱险的。”

及时是个什么概念?要是不及时呢?

梦言不认命地指挥:“去拿衣服初云你去,宫女平时经常穿的那种衣服。晚烟你,你先去把脸上的血擦擦。”

初云取来一套素青杂白纹的裙装,小心地捧到梦言跟前:“这是我叫她们新做的,昨儿才收进箱子里。那些粗使丫鬟没有碰过的!”

都这会儿了谁还在乎衣服新旧啊!能逃命的话,给我个烂麻袋我都能钻!

梦言点点头,不置可否,尽量让自己显得高深莫测。

晚烟拿布巾在脸上抹了两把,大块儿的血迹被润湿蹭开,颜色浅淡却拖出长长的尾道,一直延伸到耳下。她擦干了手来帮梦言更衣,两人面对面站着,梦言微微仰头看着她,单手捏着袖子犹豫了几次,终于抬手在她脸上擦了擦。

这是必须跨越的障碍。自己要在这里生存下去,要好好活在这深宫之中,就不能总怀抱着二十一世纪祖国好花朵的抵触,把自己和这个环境隔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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