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人家好啊,丢出来的垃圾都是好东西,有的还有年头,转手送到古玩铺子文化公司一卖,几倍几十倍。”

看这大个子睁着眼睛傻白的样子,老莫倒没有笑话,想当年他来这里,也和他莫区别,看他简直就像看自己当年一样。

老莫想了下,就和何洛提了个蛮有名的事。

“听说有个做碗担业的就是靠这个发起财的。他跑到一个前清大官屋里收废器,一次就收购锡器四五百斤。后来又在前清两广、两广总督屋里以5元的价格收购了一副铜柄老花眼镜。当时他就觉得这副眼镜不对头,掂在手里太重了,送往金店一验,结果是副赤金做的眼镜。”

“那可是金子,老值钱的东西。”

“好多人听了这个事,也想做这个活。湘郡城里以前达官贵人多,地下头又好多老早以前的墓,所以现在长沙城里最兴的就是古玩、文物买卖,就连北平那头都好多人来咱们省城做买卖。就是这个活不是哪个都做得成,听说要路子,冒得路子做不了,要是自己偷偷挑担子收东西,被他们看到了打一顿是小事,嘴硬的听说还送去坐牢了,说是偷他们东西。”

“要发财还是得要那个命,我们也只能看看,做不成那个活,也不认得么子古玩,还是老实做个伙计,搂的钱不多,但好歹老婆孩子在跟前,日子实在。”

何洛听得直乍舌,嘴里应着,管不住眼的到处看。

老莫也确实晓得的多,哪个地方哪个巷都能说出一番来历,跟个活地图似的,也难怪跟了万老板二十来年到处跑。

老莫路熟,车也开得稳当,在七纵八向的街道里灵活的避开行人、小汽车、人力车,走了大概要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地方。

这地方又叫何洛这个乡下人看花了眼。

听老莫沿路介绍说这里是藩城堤,也叫王城堤、紫金堤,街北端是个水港,叫落凼子,通湘江东岸的保城堤,船也可抵与藩城堤毗邻的堤下街。这一大段儿全是老长老高的城墙儿,居民楼都是吊楼,由于这段城墙还有明吉藩府防洪堤的作用,明代还是一个王爷的王府地盘,因此就叫藩城堤。

堤下街与藩城堤之间还有小巷子连通,叫石栏杆和十八磴,老莫指着前面道:“藩城堤这一带专门做荒货废旧物资、山货、估衣、木器、古玩,城里头的吕祖殿里还有个古玩业专门的公会,叫粹湘公会。”

“我家老爷和大老爷做古玩的行当,都要到这个公会报名字办上手续。”

“我跟你说,城里人就是名堂多,想出来的东西就是洋气,就是那些码头卖苦力的,都倒腾了个什么工人工会。”

莫叔说得哈哈大笑,何洛能说啥,他啥也不懂,下意识就跟着点头哈哈的笑。

小汽车正好慢吞吞的经过码头,码头上人来人来,吆喝声此起彼伏,何洛看了一眼,正好有个大船进港,雪白的船身上刷着蓝色的漆,高大漂亮还带威武,把何洛眼睛都看直了,尤其船上头居然还站着不少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老莫怕是听到何洛的心声,趁着人多车多车开不动,也看了码头那边一眼,看了后就说:“那是洋人造船公司造的蒸汽船,老能跑了,能带人,还特别能带货。咱们万宝斋有些货也是这样的大轮船给带回来送出去的。”

省城的万宝斋离码头不远,店面连着有三间,伙计看到老莫连忙招呼:“莫叔来了,快进里头,大爷接了电话,这两天事都停下了,就等着你送那位先生来呢。”

伙计说完看看从车里下来的人,见到是个年轻后生,吃惊的瞪大了眼,不过毕竟是省城作事的,讲究个机灵,这伙计也就吃惊了一下马上换上笑摆手道:“这边请。”

何洛紧张的跟在后头进了铺子。

铺子里头摆得很精致,多宝架不少,上头摆满了各种古色香的器物,一角花格窗下还摆了琴桌,古琴旁边摆着美人瓶,插了几支新鲜的蟹爪兰,精致小巧的小香炉里点着香,铺子里飘着一股好闻的淡香味儿。

伙计先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跑出来客气的请老莫与何洛去后边。

后边是个大大的雕花影壁,绕过影壁后是个不小的院子,花草奇石,还间有雀鸟啾鸣,曲廊在其中隐现,极富古韵。

领着二人到了客厅,洋气的客厅里已经有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了。一个年纪五十多岁,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正拿了放大镜侧头与旁边的锦绸长衫,留着细短山羊胡,面容清瘦的六七十岁老者在说话,他们面前的长几上摆了个盘,盘里铺着红绸,上头放着一个小小的,约只有一个指头大的东西。

何洛眼睛好,一眼就看出是个鼻烟壶。

汉人吸闻鼻烟始于明代。明末鼻烟进口甚少,仅广东一地有人吸闻。康熙开放海禁,西方传教士携带大量的鼻烟和盛装鼻烟的玻璃瓶。吸鼻烟渐成风尚。乾隆皇帝常以鼻烟赐赏王公大臣,如此上下沿袭,渐渐地吸鼻烟成为社会时尚。

随着走近,何洛一眼就辩出,这是个雕漆鼻烟壶,上面雕刻的是山水景物,雕功朴拙,粗眼一看品相并不怎么好,但其实剔红雕功已达返朴之境,实是好物,只是看样子年头并不长,这个时候拿做买卖,有些亏。

但这话他一个生人并不能说,只装成无视看一眼后收回视线,老实跟在莫叔后头等着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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