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毒木见血必封喉,哪怕只是一个小伤口,或者指甲里有点残留,抹到眼睛鼻子,人也是必死无疑。

照史书记载,赵小政这时候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董慈知道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但这种东西出现在船上本来就很不寻常,她随便跟赵小政提一提,小心点总是没错罢?

日头已经升起来了,这会儿正是朝食的时间,董慈跑到船头的时候,赵政赵姬已经在长桌前坐定了,梅州正陪着闲聊。

董慈环视了一周,梅州,巧心巧意,还有几个家仆也都在,主子仆人分成两桌,董慈也看不出谁好谁坏。

吃饭向来没董慈什么事,平常她也不会跟过来,这次却是站在赵政身后不走了。

赵姬神色有些不悦,另一桌的巧意见她跟屁虫一样贴在赵政背后,眉毛立马挑得老高,呀了一声道,“你怎么出来了,你还需要吃饭呀?”

董慈心里有事,闻言也就是笑笑,她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了,历史记载的明明白白,秦始皇卒于四十九岁,她根本不用这么紧张,不管这次是不是真的有人下毒,赵政总归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但董慈还是决定赖着不走了,赵政这孩子在细枝末节上十分宽宏大量,就算最后真的只是闹剧一场,赵政也没那闲心拿她怎么样。

这么想着,董慈底气就足了许多,对赵姬梅州不太好的脸色视而不见了。

这时候吃饭还是分而食之,几人虽是围坐在一起,但食物是分到各人盘子里的,赵姬的头一个送上来,一份鱼肉,一份羹汤,还有两份小菜,一个馒头,看起来搭配得当,卖相爽口诱人。

董慈死皮赖脸的站在赵政侧后方,身体几乎和赵政的叠在了一起。

甲六是负责做饭食的家丁,赵姬梅州的饭食也是他亲自端上来的,他见董慈也在,脚步顿了一下,就拿了个馒头递到了她面前,笑道,“看你可怜,赏你一个吃。”

这些护卫就不是会可怜人的人。

董慈笑了笑接过来,放在鼻尖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股极其细微的苦味,苦中带着微微的酸气,很特别的味道,真的是箭毒木。

要把箭毒木的汁液融到馒头里,适度均匀得恰到好处,即不被人发现又能毒死人,厨师怎么可能不需要红背竹竿草呢。

董慈心里骇然,嘴角咧开扯出了两声笑,把馒头塞进袖子里,秉着呼吸声朝甲六道,“谢谢甲六叔儿!”

甲六脚步一顿,奇道,“你怎么不吃?”

赵政的饭食也被端上来了,份例和赵姬的一样。

董慈心里着急,很想直接跳起来说饭菜有毒,但这明显不行,敌友不明,如果这一船的人都想置赵政于死地,那她现在跳出来,只会让大家死的更快更惨烈。

赵政被腰侧细微的触感戳的浑身一僵,未及细想却立刻分辨出了两个字,有毒。

甲六的问话不可不答,董慈正想找个借口挡回去,那边巧意就扭头打趣道,“六叔你可随她了,死丫头哪回在外面吃过东西的,有好的她还不拿回被窝里躲着吃?”

甲六呵呵笑起来,憨厚老实,又给董慈递了一个面饼子,董慈机械的回了句谢谢六叔。

赵政并未斥责她,也没有回头询问,想来是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董慈舒了口气,拿着馒头转头立马跑回了厢房。

她又不吃馒头,想在那儿装死逃过一劫是不可能了。

董慈后背都是湿汗,几步就跑回了厢房,遇上了秦鸣,忙问道,“你去哪里?”

秦鸣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想来是因为董慈从不与他们多话的缘故,听董慈这么问,便也规规矩矩行礼答道,“正要叫秦真过去吃饭呢。”

董慈忙把人拉进房间,急急道,“公子有事情吩咐,饭你待会儿再吃。”

外面除了河水浪花声和风帆的摆动声什么也听不见,董慈心急如焚,也顾不得研究到底哪里出了错,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了。

董慈飞快地朝秦鸣吩咐道,“公子让你去船腹看看,想办法将里面的小船放出一条来,尽量大一点的,靠着船边等着,事情紧急,公子马上就要用。”

董慈语气急促,神色焦急,秦鸣知晓事态严重,当下也未多说什么,直接领了吩咐做事去了。

情况简直糟透了。

不远处那艘黑红色的轻舟靠得越来越近。

董慈能看见那艘船夹板上站了六七个人,两两站在一起,一人背上背着箭,一人手里擎着烧红的火把。

这一切都是有人细心谋划好的。

杀完人再放一把火,船烧个干净,人死得透透的不说,连渣都会被水流冲走,往后就算有心人想查,也无从查起了。

秦国公子归途中罹难于水匪,尸骨无存,可真是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两只船并列一处,一块夹板从那艘黑红的货船上搭了过来,砰的一声震得船身都晃了晃,接着就是密集的脚步声,有人从这边跑过去了。

看穿着多半都是护卫,董慈能认出来的面孔有六个,甲四和甲六都在其中,其余都是船上派来接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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