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异人唤赵政上前说话,安抚了几句,询问了些功课政务,站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与吕不韦先一步进庄子里去。
董慈落在后头,恰好将这一幕收进眼里,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嬴异人是没什么大志向,却并不糊涂昏庸,在嫡长子应有的尊重和体面面前,他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
只是这些尊重和体面里,有几分是父对子的亲昵爱护,就不得而知了。
赵政平静得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只是步伐缓了下来,渐渐就落在后头了。
董慈知道他心情不好,就安安静静的跟着,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离众人越来越远,一路走进了庄子,渐渐竟是只有他们三个人了。
董慈知道赵政为什么心情不好。
血脉子嗣这件事,谁都可以分辨两句,独独赵政不能,他一旦开口争辩,旁人不但不会信,还会以为他是心虚了恼羞成怒了。
一国公子与人做口舌之争,吵输了情况更糟,吵赢了也未必上乘。
赵政领着两人走了另外一条路,他走得很慢,路过一个四方亭时,就停了下来。
兴平惯会看眉高眼低,见状就往回走了几步,很自觉下了台阶,远远的候着了。
董慈估量着赵政是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就打算学兴平机灵点站远些,只她还未转身,赵政就开口了,“你知道么,前两个月父王差点就立了成蟜为储君。”
董慈吓了一跳,忙一边回头四处看,一边去拉扯赵政的衣袖,示意他不能说了。
赵政垂头看她,似乎是觉得这样低着脑袋和她说话不方便,忽地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董慈还未及反应,就稳稳当当坐在亭子边的栏杆上了。
这真是突如其来一点预兆都没有,董慈连尖叫都来不及尖叫。
背后就是一片泛舟湖,董慈怕掉进水里去,忙手忙脚乱地抓住赵政的衣袖坐稳了,确认自己安全了,这才平视着赵政轻声道,“你不要生气,也不要难过,那等谄上骄下之人,不值得费心的。”
赵政却自顾自说道,“他差点就成了储君,不过我的人在朝上拿礼教伦常明里暗里敲打了一番,父王也自知不妥当,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事关储君之位,妄自揣摩圣意乃是大忌,董慈听得胆战心惊,赵政这些话要是传出去,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更何况他还是局中之人!
董慈忙伸手去掩赵政的嘴,急急道,“别说了,你冷静点呀!”
她这替天下人都要操心上火的模样是挺好笑的,赵政又走近了一步,伸手握住董慈还压在他唇上的手,顺势就在那温热的指尖上轻咬了一口,笑道,“不用这么紧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董慈一想赵政最终还是被立为了储君,也稍稍放松了些,舒了口气小声道,“王上他是明白人,放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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