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翟钧霖倒是没有喻笙想象中的生气,反而平静得像是没有风的湖面,无波无澜。

“这又跟我和她离不离婚有什么关系?”

喻笙一脸懵,真搞不懂这一对夫妻。

老公出轨,老婆跟没事人似的,还想着让位退贤。

老婆心里藏了一个别的男人九年,老公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都不介意吗?那可是九年嘞!”喻笙被翟钧霖这么一搞,好奇心大涨。

平时跟秦浅在一起,不敢多说,怕触及她的伤心事。

可眼前这个臭男人,管他高不高兴,伤不伤心!最好能够痛死他!

翟钧霖淡淡地看了一眼激动的喻笙,“那又怎样?只要我一日没跟秦浅离婚,那些个,终究都是野男人。”

喻笙:“”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呢?

那句话是怎么讲来着?本宫一日为后,尔等终究是妃?

怎么感觉那么有异曲同工之妙?

喻笙竟然觉得,她说不出半个字哪里不对。

“如果没事,失陪。”翟钧霖道。

眼看翟钧霖抬脚就走,喻笙才想起差点忘了正事,立马着急地冲他背影问到:“你为什么不愿意马上跟她离婚?”

男人顿足脚步,没有回头,“这是我跟她的事。”

“你又不了解她,也不懂得珍惜她,你凭什么一直拉着她,不放她自由!”喻笙三两步上前,挡住翟钧霖的去路,“你不在乎她,不代表这个世界上没有在乎她的人在!大把大把在乎她的人,等着走进她心里!”

“你是不是总觉得她嫁给了你,是你的耻辱,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只有配不上她的人!你就是那个配不上她的人其中的一个!”

“在我们眼里,你们都是走不进她心里的人!反正你都不在乎她好不好,为什么不放过她!”

喻笙气得不行,这个男人,简直是个榆木脑袋!

“你们?”翟钧霖突然出声,眉宇间染上疑惑,“是指你们的同学们,还是朋友?”

“要你管!”她才不告诉他!

准确的是,不能告诉。不然要是他知道了,别说他了,翟家肯定死也不会放秦浅走的!

“那你说说,我怎么不了解她?怎么不在乎她好不好?”翟钧霖重新转过身,面朝栏杆,双手撑在栏杆上。

他要看看,是不是秦浅什么都对喻笙说。

翟钧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很想知道。很想知道,在她的口中,他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哈!”喻笙冷笑一声,“难不成你还自我感觉良好,很了解她吗?难道秦初的事,还不够明显吗?”

翟钧霖凛眸,语气沉冷,“不如,你跟我讲讲。”

“我跟你讲了,你就会放过她吗?”喻笙问。

“如果你关掉包里的录音,我兴趣会承认,说是。”翟钧霖说。

此言一出,喻笙默了声,尴尬不已。

本来是想录他点有用的东西的,谁知道这个男人油盐不进,尽是让她在说,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套出来。

她这招对湛越都没有失败过,怎么这个男人一眼就看穿了?

难不成他比湛越还聪明?

不可能啊!

不然是湛越平时骗她,假装不知道?

想到这种可能,喻笙立马就板起了脸来,湛越,你死定了!

“既然你诚心要跟我说,不如好好跟我讲吧。”翟钧霖望着道路两旁亮起的灯火,“我听着。”

“谁要跟你说”

翟钧霖打断喻笙的话,将目光收回,落在旁边的另一个露台上,“她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平平淡淡,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露台上的角落,秦浅靠在栏杆处,眺望着远处。

后方帘子缝隙透过的光轻轻地落在她的身影,光与暗的融合对比,让她整个人淡得像是有些不真实。

喻笙见他望着一处出神,也顺着望过去,看到沉静如水的秦浅,“她怎么了?”

说着,就想转身去找秦浅。

却被男人拉住,“你让她静一静。”

“你懂什么!你让她再静下去,人就没了!”喻笙焦急地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无法挣脱,“你快放开我!”

她又不敢太大声,怕吵到秦浅,让她看见自己跟翟钧霖在一起。

男人岿然不动,喻笙奈何不得,只得往旁边再指了指,“我不去,往旁边站一站行吗?”

翟钧霖动了动,往旁动了动,可以刚好从秦浅方向望过来,看不到两人。

“肯定是刚刚孟封南惹的!”喻笙生气地嘀咕了一句。

“你告诉我,我就答应你,不用三个月就跟秦浅离婚。”翟钧霖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像是诱惑亚当夏娃偷吃禁果的蛇。

一听,喻笙就觉得有戏,“真的?”

翟钧霖颔首,“不过,你回答的是我要听的。”

“成!”喻笙点头,突然又灵光一闪,“不行,也不能有问必答,我只回答你三个问题。行就行,不行就拉到!”

翟钧霖算是答应,直接开问:“第一个,孟封南跟秦浅什么关系。”

喻笙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眼睛真毒,一来就问猛的。

“有血缘关系的父女。”今天孟封南那么一遭,怕是不久之后这个男人也能查到了,“仅此而已。”

“你不是说挺了解秦浅的吗?怎么,自己的岳父不认识?”喻笙冷笑,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本来喻笙想着,让翟钧霖顺着问,多问两个关于孟封南和秦浅之间的问题,这样三个问题就算过了。

谁知对于喻笙的奚落,翟钧霖未置可否,直接问第二个问题,“第二个,秦浅为什么那么在乎秦初?”

这也是他这六年来,一直想要寻求的答案。

也许,他不愿意跟秦浅离婚,只是因为这么一个执着,也许这个答案得到了,他也就放下了。

可是这个问题,问出来,喻笙却像是受了魔咒,一下子就噤了声。

“很难回答?”

喻笙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反而是问到,“你知道为什么喻笙只跟我一个人好吗?”

男人未语。

喻笙继续问:“你体会过绝望的感觉吗?”

男人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沉眸,回答,“有。”

“那你体会过绝望之后,其实是更大的绝望吗?”喻笙问。

翟钧霖一愣,看着喻笙明媚的脸上竟染悲凉。

他看见喻笙轻轻斜过身子,往秦浅的方向静静地凝望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开口:“那年她刚十八岁,去西南地方旅游散心。却遇到地震。”

“整整十七天,通讯全无,生死未卜。”喻笙没有回头,就这样望着那个恬淡的人儿,声音里尽是心疼。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什么样的情况下度过来的。但是,在她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时候,孟封南忙着号召嵘城努力做公益事业,捐款捐物。而她的母亲,正好大婚。”

“她的机票,孟封南找人订的她的住宿,她的母亲找人订的。可是当她的手机重新有信号的时候,除了我发去的四十七条担心的信息之外,没有任何的信息。”

“她母亲的大婚照常,听说很有排场,是个难得的大场面。而从始至终,所谓的父母,没有一个人记得,他们的女儿,正在地震灾区,生死不明。”

“我至今都记得,那天,她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平静地说着那十七天是怎么过来的,说着她打开手机看到的不是她父母的关心消息,而是表彰她父亲的新闻,还有朋友圈里,她母亲大婚幸福的婚纱照。”

“那天,她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大声地质问,只是靠在我的肩头,无声地哭着落着泪。”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去酒吧买醉。从前那么喜欢泡吧的一个人,说不去,就再也不去,就好像把骨血剔除那么干净利落,那么狠。”

翟钧霖震惊地抬眸,看向那露台上单薄的身影。他无法想象,就那么一个瘦削的身影,怎么承受大自然带来的灾难的。

怎么挺过那段难熬的岁月的?

原来,她曾经受过那么多的苦,经历了那么多的痛?

可是那些苦痛却像是从不在她神色中留下半分痕迹一般。

也许有的无法留在表面得伤,只能留在心上。

“秦初,是她在意大利留学期间收养的孩子。因为,当时她所在的地方地震,秦初是那场地震的幸存者。也许”喻笙顿了顿,语气中是心疼,也是怅惘,“我猜,她想救的,不止是秦初,还有当初地震中的自己吧。”

原来竟是这样。

原来竟是这样

翟钧霖的眸色深沉如墨,像是浩瀚的夜色盛不下的晦暗。

“那”一开口,翟钧霖都惊了一下,他的嗓音竟然泛哑,“宋繁城呢?”

闻言,喻笙思绪一顿,从回忆中抽回。

回过头,看向翟钧霖,晦暗不明的脸,扬眉。

果然,还是在意的么?

“宋繁城”喻笙故意顿了顿,像是故意拖着某人的心,好久才继续说,“是九年前,那个在地震中把她救出来的人。”

难怪难怪她对宋繁城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难怪宋繁城在她心里,有着那么重要的分量。

一个救了她的人,将她从绝望里拉出来的神祇,信仰与光,试问有谁能够触碰,能够动摇?

呵!

翟钧霖心底一声嘲笑,也不知道是在嘲笑秦浅傻傻的相信,还是嘲笑自己先前自不量力,竟然去动摇宋繁城在她心底的地位。

“我告诉你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明白,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你能不能大发慈悲,放她一条生路。别再折磨她了!”喻笙说完之后,又觉得今晚的自己当真是话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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