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离开的当晚,有人冒雨来访。林伯神色严峻,步履匆匆来回禀:“有客来了”

能让林伯亲自来报,来者必不是寻常人。

江琪静坐以待,一切尽在意料中。

阜陵王搀扶一人进来,来者华锦银发,煌煌气派,虽然老迈,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夺目。

正是大威的望京大长公主,高祖的同母胞妹,当今圣上的姑母。世人皆知,这位大长公主一生孤苦未嫁,是大威高祖一辈仅存的长者,高祖在世时多加照拂,庆历帝即位后尊之敬之,待如亲母。

“咳咳”望京大长公主不时地轻咳。自打庆历帝嘴里得了消息,她不顾清秋咳疾复发,执意冒雨前来慕一山庄。

庆历帝要她来认人,她既激动又胆怯,忐忑了一路,做了一路的心理安慰,不知会见到怎样的江泰后人。

江琪懒散地半躺在曲身兜型摇椅里,未有起身迎客之意。这般的怠慢,明晃晃的不将来人放在眼里。

“咳咳啊咳咳”

看清江琪面容的那一刻,望京大长公主受了惊吓,止不住的仓皇后退,咳喘得愈发厉害,听得人以为她要将心肺都咳出来才罢休。

“姑祖母,莫急。先坐下”阜陵王尽心尽力地服侍在侧,为她抚心顺气。

足足咳了一盏茶时间,望京大长公主总算气顺了。恍惚地盯着女子,眸光似惊似怕,似不甘似自嘲,闪烁莫测。

长公主的反常逃不过阜陵王的眼睛,而江琪的怠慢轻视更让人反感。她从头至尾未曾迎接,未曾和颜慰问,她哪里来的底气?

白天他们方才见过,那时他还怜她孤若无依,想亲近保护。晚间再见,她竟似变了一个人,拒人千里之外,遥不可及,自己在她眼里竟如此轻贱么?

心里有了不满,嘴上就想较劲了。

“我姑祖母特意拜会阁下”

望京大长公主止住阜陵王未出口的话,残存几分神采的眼眸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女子,枯瘦的手指微颤着攥紧了丝帕。

“我知道你是谁了,原来如此没想到啊”未及说完,喉中酸涩。

想她年少轻狂时,母兄宠溺,权势登顶,以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却不曾想,终有一人让她思之若狂,念之爱之而不可得。更不曾想,有一日那人会不再忍耐,对她拔剑相向,直指她的要害,用尽平生厌恶对她说“我错看了你”。

那一支雪剑嗡鸣,力透玄铁。他没有杀她,却是彻彻底底、再也不可挽回的对她失望透底了!

多少年的噩梦里,都回荡着那一个诀绝远去的背影,她悲泣哭嚎着醒来,却只剩一室黑暗,物是人非。

想之锥心刺骨,让人痛欲发狂。因为她的任性,逼得他们与皇家恩断义绝,逼得兄长弃位隐遁,逼得母亲抑郁早逝。这是她一生的罪过啊!

“我皇兄可还好?”四十年了,她的兄长可还在?她的悔,可有人知?

心中纵有千言无语,甚至想问候江泰与戚影影,但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一句。她不敢问。

江琪目似一泓秋水,透着安稳的惬意,对她长公主的问话却无有回复之意。

“他们恨我吗?”她鼓足了勇气,再问了一句。

终于问到这里了。江琪嗤笑一声,多少有些不屑。脸上绽开了一朵昙花般的笑容,虽是讽刺,却惊艳夺目。

望京大长公主看出了这笑中的嘲讽。

“他们忘了我忘了我是吧忘了我,呵呵忘了”只觉心如针扎,她不顾身份颜面仰天哭泣,与一般年老妇人无异。

“姑祖母,坐下说,莫伤悲”

“不,不,他怎么可以忘了我,怎么可以!我这一生,都是为了他啊,都是他!呜呜”

望京大长公主的激动有些出乎阜陵王意料,他细声言语劝不住望京大长公主,转而向江琪求助:“阁下,我姑祖母年老体弱,请劝慰一二”

话一出口,他惊觉自己错了,不该说的。

江琪黛眉微动,似笑非笑看着他。

“陈年旧案,我无意翻盘。当事人早已作了选择,轮不到我来寻问恩仇,自然也没有心思宽宏慈悲,更没有心思看你等惺惺作态。送客!”

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

“你怎么这般无情!”阜陵王想不明白,她年纪轻轻的,为何这般冷漠。“我先前还想过帮你,转眼你就这般冷漠!当年之事,就算我姑祖母有些许冲动行事,她已经认错了,只是询问关怀故人,你也不该这般不近人情。”

“我与尔等不需要有情!滚!”她的话语依然平稳,没有急躁,没有怒气,却字字透着冷。

“长公主,请!”林伯眼眶湿润,尽心尽力的送客。

这一催促,望京大长公主情绪更加激动。她面带热泪,蓄起全身力量,颤巍巍上前想握住江琪的手。

江琪瞬间移位,避得远远的,让她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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