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糟糟的铁渣街上,还有更加乱糟糟的地方。

那便是黑市。

黑市不是地下交易之所,而是铁渣街上唯一的集市。得名的原因是因为久无人治理,集市又脏又乱,臭水横流,污垢满墙。

黑市中,每天都有人贩卖着各种或廉价或昂贵的商品,当然,也有各类做其他营生的人混在其中。

比如有一类生意,是通过长时间艰苦的训练后,行于人后,将手伸入别人口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别人的钱包拿到自己手中。

“好大胆子。”

有一个年轻而冰冷的声音响起,高大而略有些消瘦的少年,抓住了某个正在做这种生意者的手腕。

那人一怔,随即拧起眉毛厉声喝问:“什么?”

少年阴沉着脸,用另一只手举起一张金属证件。

那上面有帝国宪兵徽章。

被偷者惊愕回头,护住自己的口袋快速跑掉了。

小偷身体比少年更壮实,但却不敢反抗,惊慌中跪地求饶:“大人请宽恕我吧,我是初犯,家里的老母生了病”

“这借口不够好。”少年摇头。

“我愿将这些都孝敬给大人!”小偷见对方不为情所动,便将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

少年接过,塞入口袋,松开了手。

“帝国的刑法有多严苛,你应该知道。”少年说。

“知道!”小偷连连点头。

“帝国的官员有多贪婪,你更应该知道。”少年说。

“知道!”小偷垂头丧气地脱下鞋子,又从鞋中取出一小沓钱,塞给少年。

他知道,死也不能进宪兵队,不然就算倾家荡产,怕也再出不了那黑狱。

这年轻的宪兵是个新手,还没学会榨干别人骨髓的狠毒劲,总归好对付些。

“算了。”少年说,“我可以放了你,但你必须离开铁渣街。这里的每一门生意都有它的从业者,你闯进来,便抢了别人的饭碗,坏了规矩。”

“明白了!”小偷急忙点头,惊慌逃去。

都说铁渣街混乱,根本没有人管理,我才到这里来混生活。

呸!

全是骗人!

小偷流着泪跑远。

“那十,你可真坏!”

街边的老乞丐盯着少年嘿嘿地笑。

少年白了他一眼,数了数那些钞票将近六百帝元。

“这样你还说我坏吗?”他将其中一张抽出,丢在老乞丐的碗里,转身而去。

“你可真是个大”老乞丐开心地从碗里拿出钱后又气愤地摔在地上,大骂:“大坏蛋!破了半边的一块钱,能花吗?!”

“这乞丐,太贪心。那钱放在碗里装装样子,省得别人笑你讨不到钱,不挺好?”少年摇头叹息。

行于黑市,各个商人都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把值钱的东西收了起来。

“呸!”少年很不开心。

“真宪兵来了。”街边摆小摊的老婆婆好心提醒了一句。

于是少年立刻快步离开了黑市。

踩着昏黄的灯光和铁渣街上随处可见的纸屑,穿过老鼠乱窜的长街,少年回到位于某条小巷中的家里。

十五岁的少女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瞪着他。

“今天的收入。”少年将所有钞票都塞到少女手中,少女数过后,才放他进门。

晚饭是鸡蛋煎馒头,少年吃得很香。

“怎么只有一个馒头?”他舔着指头上的油,意犹未尽。

“晚饭不能吃太饱。”少女说,“不然加重肠胃负担。我这是为你好。”

少年却明白,少女其实是为存款好。

于是他叹了口气:“男人活得就得像头牛一样吗?挤的是奶,吃的却是草。”

少女皱眉:“你不要牢骚满腹好吧?我这样勤俭持家为的是什么?”

她站在少年面前,认真地说:“爹妈为啥给你取名那十?十全十美啊!他们对你期望那么高,你可不能让他们的在天之灵失望。”

“不然咱们换换名字?”少年那十认真地问。

“不行。”少女摇头,“我是女孩子,顶不起门户,又是你妹妹,自然得比你小一个数。再说,九儿这名字,哪能给男孩子用?”

那十叹息。

“我们存到多少了?点点吧。”他说。

“好!”提到点钱,那九便双眼放光。

少女很快掀开一块靠墙边的地板,取出一只铁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沓沓的钞票。

两人坐在一起点了起来,加上今天的收获,一共是五万四千零九百块。

“还差将近一半”那十面有忧色。

“不是还有两年时间吗?应该可以攒够的。”那九安慰哥哥。

“嗯。”那十点了点头。

混乱的帝国中,唯一可以让人有安全感的是力量。有钱人可以轻易获得力量,然后用这力量获得更多的金钱,但穷人却很难翻身。

十万帝元,只要十万帝元,我就可以翻身成为强者。

那十在心里嘀咕着。

他偷偷看了正在小心地将钱收起的妹妹一眼。

然后,我就可以给你一个真正幸福的人生。

屋外,宪兵车的汽笛声响起,蒸汽机冒出白烟,车轮滚滚向前,街上老鼠纷纷逃入暗巷。

夜风穿过窗玻璃的破口,吹得那十打了个哆嗦,他急忙找纸板,挡住破口。

靠着招摇撞骗,好不容易攒了这么多钱,可距离那个数字却还差将近一半。

再有两年我就十八岁了,彻底成年,身体定型,就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而最关键的问题是两年之后,我能攒足十万帝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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