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申年十一月二十三,京都酉时,空中仍飘着鹅毛大雪,原本黄蒙蒙的天,被浸染了暮色,更加晦暗不清。
沈明珠紧了紧衣领,抬手间一阵冷风顺着袖口灌了进来,是刺骨的寒。风挟着雪无情地迎面打了过来,她帽兜下的脸早已经冻得苍白僵硬,她浓密的睫毛上挂着雪,已经凝成一排霜珠,令她在漫天风雪中看不清去路,更从指尖到心口都是寒意。
若是在往年,这个时分,府里各处早就生了暖盆,她会当揣着她最喜爱的八宝九孔玲珑珠暖手炉,斜靠在红木雕花的贵妃榻上,盖着爹爹给她的北疆白狐裘,听着城西最出名的说书先生给她讲笑话,顺道喝着一旁夫君端过来的梅枣香雪热茶暖身子。
现如今,她顾不得冷,恨不得自己再快一点,她脚踩着厚重的雪,咯吱咯吱,一双嫩黄锦缎鞋被雪浸湿,背后的斗篷被风吹着,呼啦啦的响着。身后的两个小丫鬟苹儿和果儿紧紧的跟着她跑,果儿手里撑着的大伞,被风吹得人远远落在后面,身子都斜了,完全够不着她挡不住她,急急地在身后叫着:“夫人,夫人,慢些,仔细身子!”
那果儿声音弱小而细长,偏生带着几分可怜,如同一根绷紧的细弦被反复撩拨着,令她心烦意乱。她肚子里的孩子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用脚胡乱踹她的肚子。她扭过头,出口便对果儿训斥道:“别鬼叫了,快走。”
几个老嬷嬷远远看见她脸如结冰霜一样匆匆而来,早已经如鸟兽一般四散而开,不知躲到何处。拐角走出来个桂嬷嬷,她大声叫桂嬷嬷,桂嬷嬷也好像听不到,扬着老脸茫然向右张望了一下,又一低头,扭身缩走,消失在拐角后面。她急急地追过去,哪里还看得见桂嬷嬷的人影。她心里如明镜一般,知道桂嬷嬷故意的。这老狐狸是柳府老人,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见事就躲,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如今她家遇到这难关,更是对她避之不及。
她一心的哀痛又加上一肚子邪火没处可撒。恰好打横里出来一个小厮,一时躲避不及,差点撞在她身上,被她一把扯住,那小厮抬头冲她哀哀叫道:“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她看了一眼那个小厮,浓眉大眼的,可不正是她夫君身边经常伺候的一个,好像叫小园子来着。她抓着他,口气又暴躁又焦急:“老爷呢?大门门房不是说老爷已经回来了吗?怎么书房没见到他!”
“老爷,老爷他…”那小厮垂了头,不敢吭声,令她心里莫名焦躁。
身后大点的丫鬟苹儿向前一步站出来,带着些优越感厉声责问:“夫人问你话呢!吞吞吐吐做什么,还不快点说!夫人找老爷自然是有急事!耽误不得!别作这副倒霉鬼模样,夫人何曾薄待过你!”
“夫人待小人很好,只是老爷,老爷他…”小园子抬起眼,看了一眼苹儿,又将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不可琢磨的神色看着她的眼睛,嗫嚅道:“刚在西院厢房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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