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顾树歌魂体僵直,直直地盯着沈眷。

沈眷的目光冲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微微地抿了抿唇,问了一句:“你在这里吗?”

她的语气很小心,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怀着某种期待。顾树歌慢慢地放松了身体,开口:“我在这里。”

在她开口的同时,沈眷伸手抚上她的脸颊,顾树歌微微屏息,沈眷的手就从她的脸上穿过去了。她在空中收拢手指,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可是既然对她来说身前那一片只有空气,那么自然是什么都抓不住的。

沈眷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她收回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睛不再落在顾树歌身上,而是寻觅一般地在空气里看了一圈。

看了大约五分钟,沈眷垂下眼眸,转过身,往楼梯走去。

原来她没有看到她。顾树歌目送沈眷上了楼,沮丧使她的身体都飘忽起来。她垂头丧气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突然,她反应过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沈眷看不到她,为什么朝着她的方向叫她的名字?

她是感觉到她了吗?

顾树歌看了眼钟,十二点十分。她忘了在哪儿看过,一天当中阴气最重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到三点。那么十二点也有什么说法吗?

她站起来,到了窗边,因为想得入神,竟忘了像人一样走过去,而是直接飘到了窗前。她朝空中张望,空中一轮下弦月,由于天晴的缘故,下弦月还挺明亮的。

按照普通人的观念来说,魂体要显形或者能被人感知到,应该是阴气重的时候,因为魂魄属阴。而一个月里阴气最重的日子应该是农历初一和三十,这两天看不到月亮。

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三十,刚刚也没到一点,为什么沈眷突然就能感觉到她了?

顾树歌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深深地感觉到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有今天,她就多研究研究神秘学宗教学的东西了。

但她还是很积极的。她先躺到沙发上,尝试了一下睡眠,然后不出意外地发现,鬼是不需要睡觉的。于是她又坐起来,绞尽脑汁地回忆以前道听途说过的,关于人和鬼怎么交流的办法。

一直想到沈眷下楼,都没有什么头绪。她发现,她听说过的那些法子,无一例外都是教人类怎么和鬼魂对话,而没有鬼魂怎么和人类对话的。因为在那些传说、逸闻里,鬼怪魂魄都神通广大,想跟人说话就跟人说话,想显形就显形,想害人就害人,想捣乱就捣乱。

她大概是最没用的鬼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顾树歌陷入持续沮丧中,然后她就在沮丧李发现了一个新技能。她可以不受重力影响在空气里行走,就像走台阶或者武侠剧里的走梅花桩一样。

她在空气中调整姿势,调整方向,控制脚下的力度,飘到天花板上,熟悉这项新技能。

沈眷就下楼了。

顾树歌脚下一空,险些跌了一跤,连忙下来,走到沈眷身边。

时间才过五点,沈眷穿着黑色的裤子,外面的大衣也是黑色的,头发盘起,脸上化了淡妆,遮掩她眼睛的红肿。皮肤却因衣服的衬托显得特别苍白。

她挺少穿一整套纯黑色的衣服的。顾树歌不合时宜地想到两年前,哥哥出殡的时候,沈眷就是穿着一身黑色,以未亡人的身份,捧着骨灰盒,走在墓园中。纷杂的雨,黑色的伞,压抑悲戚。

那时她悲痛欲绝,更因为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避免与沈眷独处,避免与沈眷对视,尽可能的不去看她。

她一直以为她做到了,谁知道,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天沈眷的每一个表情都清清楚楚的留在她的记忆里。

沈眷去了花房,选了五支白日菊,搭配勿忘我,用一条缎带扎成一束。她自己开车,独自往医院去。

天还早,城市里路灯都还亮着,路边能看到晨跑的人,还有公交车打着幽暗的车灯行驶在在清晨的幽光里。

医院已经忙碌起来了。买早饭的家属,刚做完一场手术的医生,还有救护车的声音,让清晨添了许多烟火气。

她走进医院,到了停尸间前面,那里有两个医生守着,见她过来,连忙站直身。

沈眷冲他们颔首,推开门走了进去。

顾树歌的尸体已经不在那张床上了,而是转移到了一具冰柜里。那冰柜长长方方,像是棺材。顾树歌看一下这间房子。

冰柜是在正中间的位置,除了门所在的那面墙以外的三面墙,排列着一个一个长方形的大号抽屉。顾树歌知道这些抽屉应该是存放遗体的小冰柜。

沈眷走到冰柜旁,把带来的花放在遗体的枕边。遗体还没清理过,依旧是乱糟糟的,可有了这束花,凝结着鲜血的遗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顾树歌站在沈眷的身边。沈眷弯下身,摸了摸顾树歌的头发。

从医院出来,差不多七点半。

沈眷开车,接了两个电话,她应答了几句,然后在一座小公园的路边停下。顾树歌坐在副驾驶座上,有点无所事事。

不一会儿有人叩了副驾驶座那侧的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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