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青菜么?

鲜翠欲滴,又娇小可人的。

它们一棵棵栽种在土里,见着太阳,就嗷嗷的迎着风。

疯一般的生。

而我呢,就是这个见证它们日常发疯的人。

我坐在一棵大树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打着呵欠,在我的前面,是一亩田地,里面栽种着各种菜,挂在空中的,缠在藤上的,匍匐在地上的,还有害羞扎进土里的,它们就那么跨越四季,在这一块田里扎了堆。

作为一个种菜的,我每日的生活,一言难尽。

太阳刚刚升起,那只穿着花袄子的大公鸡就在我窗外嗷嗷的叫,透过墙,一下扎进脑子里,我痛苦的爬起来,然后憋屈又郁闷的往菜田走。

每天早晨都是摘菜的时候,阳光未出,红霞微醺,那些蔬菜经过黑夜的缠绵,个个精神饱满,颜色要人喜欢。

御膳房里的人提前把需要的菜列个单子,踩着白云,从那高高的天上下来,然后放进我门前的一个竹篮里。

他们不屑和我说话,因为我是一个罪人,喝醉酒后跟人打赌,然后跑到瑶池把王母最喜欢的那朵金莲给折了。

第二天,我看着摆在眼前的银耳莲子羹,不等他们降罪,就自我放逐到了这山里。

天庭分九重,一重天,二重兵,三重宫殿,四重仙,越往上身份越尊贵,也就越难伺候,脱离了凡胎肉体,自然不必再去饮食尘间五谷,但总有那么一二三四五六个神闲得发慌,今天想吃个凉拌黄瓜,明天想吃个红烧茄子,于是我从当初的无所事事变成了每天都是事。

从竹篮里拿出那个单子,看着上面的内容,面无表情,此单来自寒夜宫,要葫芦一只,西红柿两个,想起那个喜欢穿着紫色服,画着妖媚妆容的男人,我默默的从藤架上挑了一个还未开又斑麻子脸的葫芦,配上两个磕碜的西红柿,装进竹篮里,又重新挂回门上。

那个妖娆的男人找来时,我正在菜田里给那几棵萝卜拔草,白萝卜,青萝卜,红萝卜,它们就种在地头上,顶着绿帽子,羞涩的躲在土里,我面无表情的拔着草,然后头顶暗了下来,就听见磨着牙阴恻恻的声音,“青囚,好久不见。”

我挪了挪地儿,从他阴影中出来,“晴昼君上走路还是悄无声息。”

他冷哼一声,“不挤兑我你会死么?”

我咔嚓一下,拧碎了一棵萝卜的叶子,“当初喝醉酒不怂恿我你会死么?!”

发完火后,望着那颗萝卜光秃秃的模样,我懵圈了,完了完了,我又闯了大祸,把斗宫要的萝卜给拧没了叶,想起斗宫宫主冷冰冰的眼神,于是我不顾前来跟我唠嗑的晴昼,转身往院子里走。

跟上来的晴昼倚在门框看我打水,似乎很好奇我真的会做这些平凡事,我不言,当年我与他天山饮美酒,三杯酒水下肚,豪气万丈,天南海北任我闯,他无心之口,我却酒壮人胆的把王母的瑶池给祸害了

自那以后,我便不待见他,无论我如何奚落他,转个身回来,他还是那个妖里妖气的晴昼。

他看我拎着水桶,问我要做什么,我刚说过浇菜,手里的桶就被抢走,他说让我来吧,于是我开始瞅他。

神有法力,但若是不用,可能连一个凡人都比不过,晴昼贵为上神,平日衣食住行都有人替他打理,过惯了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猛地来这山疙瘩里干活

望着洒了一地的水,我哈哈大笑起来,他似乎有些尴尬,直言说这衣服是个累赘,于是不可一世的晴昼君上在我面前不要脸的换起了衣服。

依旧是一件紫衫,轻快方便了许多,藏在华服里的紫色尾巴扭了几下,缓缓变成了腿。

瞬间从妖物变成了人,魅力也来了一次大升华,绷直的身体如青山一般,妖娆的妆容显得冷酷,那双琉璃的眸子更显得冷血。

好看,却能要人命。

人身蛇尾,女娲后人,果然不同凡响。

就是拎着水桶走路,也能虎虎生威。

走到菜田,他回头望我,“放哪里?”

“这里。”

当他看到我一瓢又一瓢的把水全浇给了那颗没有叶的萝卜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为它求情,“它会死的。”

我叹息一声,“你懂什么,多喝水,好叶子。”

他无奈一笑,“想叶子也很简单。”

一挥手,似乎有什么东西落进了水里,他自信的告诉我,“明早起来,你的萝卜就能出叶子了。”

于是我半信半疑的把水浇了。

第二天,穿花袄子的大公鸡又开始啄我的窗户,我睡眼惺忪,拿起竹篮就往菜田走。

地头上坐着一个人。

白白嫩嫩的,顶着一头飘逸的绿发,如山中精灵一般。

他看到我,显得好高兴,爬起来,喊着主人就把我扑倒在地。

我搂着他纤细的腰肢,心满意足的想,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于是

他就成了我的接班人。

我给他取名白玉罗,因为他是一个白萝卜精,啊对,没错,就是我昨天拼命浇水的那颗萝卜,不知晴昼做了什么,他不仅出了叶子,还顺带有了这人形,大概是初尝人形,心如白纸,每天磨着我,全然把我当成了娘亲。

看着搂着我不松手的白萝卜,我黑着脸把他丢进了菜地里,然后跟他说,从今以后,这块地就是属于你的了。

于是我便成了懒惰的人,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坐到地头的大树下,百无聊赖的看着他认真的给那些菜除草,打尖,摘叶。

我说:“萝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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