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品着烟雨寥的还有一人。那人一身正黄宫装,坐在明德宫中望着净瓶中盛开的菊花不语。宫外高大的蓝花楹树枝在风中摇晃,光影落在地面大理石上,显得斑驳迷离,就像那夜后发生的种种,每每想起亦觉心惊胆战。

一身米色裙装的梵浅端着参汤走到了她身边,温声问:“娘娘,御膳房送了些鸡汤过来,可要用些?”赵元瑾眼神迷离地望着她不语,她有些不解,“娘娘可是身子不舒坦?”

赵元瑾摇头,声音低哑沉重,“去,将寒宫中那人带过来,哀家有话要问她。”梵浅有些吃惊,“娘娘,那人……”

“带她过来!”赵元瑾提高了声音,太后的威压立马迸出,满殿宫人们低着头,战战兢兢地侍奉着太后。

如今云止帝退走南境,与赵将军带领的清君侧大军交战于召陵,赵太后临朝称政,既不支援云止帝,也不声援赵家军,朝中形势不明,京中山雨欲来,人人自危,大臣们每日下朝便关紧家门,固守家中,京都一片萧条,昔日繁华尽奢的烟华街人影寥落,商贩们闲来无事开始织起了绢纱。西京陷落后京都绢纱日贵,贵人们的吃穿用度不停缩减,百姓的生活更不用说了。

梵浅疾步走来,后面跟着四个五大三粗的嬷嬷,押着个瘦弱的宫装妇人走进来,一入殿门便被关上了,妇人被按在地上,赵元瑾冷冷地问:“宋欢,哀家再问你一次,当日可是你亲眼所见皇帝与倾云公主惑乱宫帷?”

地上的妇人“桀桀”笑起来,嘲讽地看着她说:“太后娘娘英明,奴婢若不是亲眼所见,怎敢冒死捅到娘娘面前。”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块精致的黑色古玉来,细细地用衣袖擦拭着表面。

赵元瑾恨恨地盯着她,那块玉名叫天墨,年少时她与宋欢,其他几名世家女子入宫拜见,当时的皇后娘娘十分喜爱宋欢,将海外进献的奇玉赐给了她。若不是先帝与自己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今日的太后便是宋欢了。天墨有一种奇妙的能力,能将发生的事记录其中,而宋欢这老虔婆,入宫赴宴竟溜进了后宫,莫非她以为还能勾引先帝不成?可恨这老虔婆,竟撞见了云止与倾云不伦之事,将此事从头到尾记录在了天墨中,用来威胁她。

以先帝对倾云的疼爱,得知此事必定大发雷霆,云止会就此失去圣心,太子失德,会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她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因此立马软禁了宋欢,紧急通知了哥哥,赵佩知道此事也大吃一惊,午云未来储君,先帝膝下唯一皇子,竟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兄妹二人将天墨中的情形看得分明,赵佩一边呵斥荒唐,一边派人伪造了宋欢意外身亡一事,宋家人纠缠不休。赵元瑾气的五脏六腑疼,心中怨恨云流,这般年纪便会勾引兄长,这等祸害非除不可!

她与胞兄商量在宫中除去云流,然而此事却被先帝得知,先帝大发雷霆,要废了她的后位,削去赵家爵位,赵氏一族流放南疆。她是赵家女儿,怎能看着延续千年的赵氏被毁?迫不得已,她只能对先帝出手,软禁了先帝,最后毒杀了他。

赵太后痛苦地抚上脸,为了云止,为了赵氏一族,她亲手杀了最爱的男人。她恨,若不是倾云,若不是宋欢,哪会走到今天这步?云止性倔,宁肯舍弃她这个母后也要维护倾云,竟将她软禁起来,而惑乱一事不知何时传了出去。她气得食不下咽,干脆任由云止去抵抗赵家军,最后云止南撤,她临朝称政,坐上了先帝的位置。

宋欢冷笑地看着她,眼中尽是疯狂,轻声说:“太后娘娘,奴婢有话要单独对你说。”赵太后愣住,死死盯着她,死到临头还想耍花样?她倒要看看她有何花招。

赵太后挥手,梵浅引着宫人们退到了殿外,殿内只剩被绑起的宋欢和她,赵太后不耐烦地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宋欢突然笑了,笑得诡异邪气,她慢慢开口说:“太后娘娘,其实,天墨里的景象是假的,不信你看,”她按住天墨的一角,天墨转动了方向,对准了两人,然后慢慢化成了一幅幅画面。赵太后惊讶地看着天墨里的场面,里面她与宋欢正结伴去春宴,两人笑语盈盈遇到了年少的先帝,可两人是如今苍老的模样,突然先帝身边的人也一一变化,连倾云也来了春宴,与先帝同龄!这怎么可能?

赵元瑾瞪大了眼睛,天墨里的画面是假的!那云止与倾云……?宋欢痴痴笑起来,“不错,尊贵的太后娘娘,惑乱一事是假的,这不过是个圈套。本来奴婢还担心以娘娘的精明,难以上套呢,想不到娘娘这般嫉恨天妃,一下便认准了倾云狐媚呢!”

赵元瑾脸色苍白,止不住颤抖,望着眼前陌生的妇人说不出话来,日光照进殿中,细微的灰尘飘扬在了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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