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之西都,在于雍州,实曰长安。
左据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华、终南之山。
和上官燕喜骑马离开了喧嚣的东市西市,沿着厨门大街一路南走,前方大汉以来巍峨雄浑的宫阙楼阁尽收眼底。
我不禁想起了老先生在清风泽书院里,诵读班固名篇西都赋时摇头晃脑的场景来。
也想起了临行前母亲交待过的重要事情,路过长安时一定要去拜望先生。
“易兄你看!长乐宫!前些年还叫苻坚宫,现在名字又改回来了!”
上官燕喜用马鞭指着一座修葺一新的皇家宫室,向我介绍道。
前方就是羌秦王室的皇家禁地了,门前卫兵林立,我等寻常百姓的车马都被远远的挡在了外面。
“易兄,带你去建章宫、少府院那边转转吧,从那儿的高台之上可以俯瞰长安城的全貌!那些汉宫自从当年被赤眉军一把火烧光,百十年来一直荒芜,也没有官府的人前去管理!”
可爱的燕喜小姐有点抱歉的笑道,好像不能领我去皇宫里转悠一番都是她的过错。
“燕喜小姐,不要着急,反正有的是时间!一股脑的全部逛完,往后我想来看你都找不着借口了!”我哈哈的嬉笑道。
“易兄放心吧!只要不嫌弃寒舍简陋,你永远都是我们上官家的贵客!”
上官燕喜满面绯红的嫣然一笑,就打马前面带路去了。
建章宫遗址上的神明台犹在,为巨石垒砌而成,汉代诸皇祭祀金人所用。
我俩在台下的古树林里拴好坐骑,踏着湿滑的融雪爬到了三十多丈的石台之上。
北部的半个长安城顿时尽收眼底,黄昏降至,万家炊烟袅袅四起。
长乐宫、未央宫那边秦王和后妃居住的地方,早已灯火通明。
羊脂香烛的奢靡之味,在五里之外的神明台上似乎都能够闻到。
“自未央而连桂宫,北弥明光而亘长乐。凌隥道而超西墉,掍建章而连外属。设璧门之凤阙,上觚稜而栖金爵。内则别风之嶕峣,眇丽巧而耸擢,张千门而立万户,顺阴阳以开阖!”
迎风而立眺望故都,我也如老先生一般诗情大发了起来。
“国藉十世之基,家承百年之业,士食旧德之名氏,农农服先畴之畎亩,商循族世之所鬻,工用高曾之规矩。粲乎隐隐,各得其所。”
燕喜小姐悠然自得的团坐在雪地上,接着我的豪情,雅言纯正的娓娓诵来。
“长安我来啦!长安!汉家子民易金城来啦!”
我心潮澎湃的对着北地放声长啸道,冰天雪地的建章废墟,除了呼啸的山风刮过,没有谁会听到我的声音。
爷爷当年历经劫难之后带着商队再次到达长安,肯定也会来这章台之上对着故国的山河长歌当哭,一抒心中块垒吧。
“燕喜小姐,你也诵读过西都赋?”
我回转身来对着上官燕喜笑道,顺手把她从雪地上拉了起来。
晚间的气温骤降,在地上坐久了会有风邪入侵。
“但凡西都国人,有水井桑柳之处,不管士子佳人,或者村夫老妪,皆会吟上几句。”
上官燕喜妩媚而狡诈的笑道,不停的哈气搓揉着双手。
“易兄,我们下去吧,这边太冷了!”
台阶上白天已经融化的积雪,又遇冷凝结了起来。
我和燕喜小姐相互搀扶着好不容易走下了这一百多级的青石台阶,来到了建章宫废墟的古林边上。
这历经家国兴亡的石阶,当年的汉武大帝踌躇满志时从上边走过,前后秦王从上边跨过。
今天我易金城和上官燕喜小姐也来了,走过了这一条皇家的神道。
虽然没有了祭天的金人,没有了承接天地雨露的仙人和玉杯。
但只要神明台还在,故国的山河依旧,这些也就够了。
我们的坐骑可能是又冷又饿的缘故,正在围绕着古木不停的转圈,不耐烦的嘶鸣着。
看见我们下来,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打着鼻气,轻踏着铁蹄以示亲热。
我和上官燕喜赶紧跑上前去,解开了捆绑在树干上早已纠缠不清的缰绳。
“燕喜小姐,你知不知道灞水河边有个陇上塬的地方?”
正准备上马,我突然想起有一件事情还没来得及问上官姑娘。
“知道啊!我家在那边有一处田庄,每年收租的季节我会和父兄们去那儿,出长安北门五十里就是!”
上官燕喜有点惊讶的答道,她不明白我怎么会有如此的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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