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的反应一致,王恒也稍有迟滞,不过他可比我更快反应过来:“哟呵,多安妹子,我们还真有缘捏。”
一想到我上次随口扯淡出来的什么看看能不能偶遇啊这样来测试缘分啊之类的敷衍话,我整个人都不太好,我吃笑:“嘿嘿。”
明显对我与王恒的相识有些诧异,谢薇看了看王恒,又看看我:“咦,你们认识啊?”
“昨天见过,周唯那小子带出来的。”
冲着谢薇点了点头快速解答她的疑问,王恒又是像上次那般拍着他身边位置:“多安妹子,来,坐哥身旁来。”
不知是不是我错觉,我总觉得谢薇看我的眼神,徒然变得不太一样起来。
不知咋的我居然尴尬莫名,搓了搓手,我努力挤着绚烂的笑:“不啦,我跟客户一同来的,你们吃好哈。”
谢薇以笑作回应,倒是王恒他大有一股劲儿,说:“多安妹子,你昨个才说完,没几十个小时我们就不约而遇了,这缘分肯定是雷劈不散,咱们是不是得互留电话了?”
我昨天才与周唯那丫确定关系,再则王恒是周唯的朋友,不管是在时机或是情理,都不该由我这会儿告诉他说傻孩子你别瞎撩撩了,我是你哥们女人。
且不论王恒认真还是无聊自找的玩料,他撩的意味那么明显,我要真给留电话,我这不是没事找抽弄个刺球来瞎扎扎自己嘛。
再挤出多一点笑容,我敷衍的:“嘿,我手机刚好没电啦,下次见,一定留。”
噢了一声,王恒没有继续纠缠:“行的,你长得漂亮你说啥就是啥。”
这个男人,真的太特么妖孽,他这方夸完我,又连忙对坐他对面的谢薇说:“小薇薇你也漂亮。哈哈哈,我命好,碰到的都美女。”
他命确实好,就光投胎,就不知胜过多少人。
我暗自嘀咕,仍笑着:“那你们继续哈,我先去招呼客户哩。”
从服务台那边要来一罐最便宜的德国黑啤,我以最快速度返回了包厢。
即使如此,已经醉意熏熏的罗智中并未满意。
他用手撑着晃来摇去的头,用藐视的目光斜着我:“你老半天不回来,我以为你死了。”
这个傻缺,整天咒我死。
他年纪比我大十来岁,要死也是他先死啊!
把酒放他面前,我扯淡的功力我都要服气:“酒的种类有些多,我挑花眼了。”
眼睛随意往酒罐子上溜了溜,罗智中颇是嫌弃的样儿,不过他倒是拎开易拉盖就豪饮了两口,他再仰视我:“你和罗开一样,都一样的臭不要脸。”
嗯,如果非要让我与罗开有个共同点,我希望我哪天能跟他一样的有钱,能把价值一百多万的手表戴身上。
见我定滞住,罗智中嘴角撇起,作出更鄙夷的弧度:“你,坐下来,让我好好的…教育教育你,别最后你变成像罗开那种人。你已经初见端倪了你,你这人危险得慌了…”
我是不屑于消受罗智中所谓的教育,但我更相信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
想想罗智中,绝对没有放我生天的打算,我此后不知要与他对峙拉锯多少趟,而难得他这会儿已经喝到方寸失觉,我不妨留下来看看他后面会不会爆出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嘛。
电视上不都这样演的嘛。
顺从坐下,我作虚心受教模样:“好嘞。”
又饮了一口酒,罗智中粗犷地抹了抹嘴,他声音里带着酒意的含糊,但流畅度还可以:“罗开,他刚刚碰见我妈的时候,就一个靠打打杀杀弄点酒钱的小混混,那时我妈岁,天真烂漫不知好歹,卯足劲的要跟他一起。我外公就我妈一个宝贝女儿,舍不得看她难过,就应了。罗开…这种人渣,两面三刀笑面虎,他嘴皮子功夫厉害,先是哄我妈七荤八素,再哄得我外公让他进公司帮忙。”
我说难怪,纵然罗开华衣加身,也无法抵挡他一身匪气四溢。
怕是打断罗智中难得开起的金口,我屏住呼吸等他下文。
也并没有想要我作任何回应的样儿,罗智中不断用手搓着额头:“罗开把人性里虚伪的劣根演绎得淋漓尽致,他在我外公面前不断地装孙子,回头对我妈故作体贴,他人前人后秀尽恩爱,把自己打造成楷模,我外公纵然是阅人无数,仍然没能辨析在他面前的三好女婿,是披着羊皮的狼。他临终前,抓住罗开的手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对待我妈,罗开答应了。但我外公尸骨未寒,他就大张旗鼓的对公司进行整合,他用尽恶劣手段不断蚕食着我外公的心血,他一滴一滴吸干我妈的血肉,又以甜言蜜语游说我妈退出公司管理,成为家庭主妇,他一步步的踩着我妈的肩膀上位,他靠着我妈,从食物链的最底层跻身,他却没有付出相应的感恩。”
瞪着红血丝满布的双眼,罗智中的视线忽然朝着一个方向定住,他像是元神出窍般眼神涣散着:“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忘掉我妈那天的惨状。她躺在地上打滚挣扎,与他同床共枕了三十来年的罗开,被她视作亲人的罗开,眼睁睁的冷眼旁观,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消逝,一点点从鲜活变作干枯,咽下她最后一口气。”
他这些话,就像是一根措不及防迎面而来的钩子,探入我的脑海中不断钩扯搅动,无数晦涩得已然发黄的记忆犹如潮水席卷,我瞬间仿佛置身重回那天,在香火鼎盛的庵堂外围,有个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她暗成煤炭的双眸里仍旧对生持有热切渴望,她不断吞咽惨叫,那些声音如魔音穿脑锥心刻骨,成了我永生的噩梦。
拳头捏起来,我的眼眶里有湿意浮动,我的唇反复扇动几下,才能勉强挤出一句:“罗开,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罗智中点头,他或是支撑不住了,他整张脸砰的一声摔跌在餐桌上,他侧贴着餐桌没有再把头支起来,他手掌朝下连连扣拍了十来下,毫无前兆的,他的眼眶里源源不断的涌出了晶亮的液体来。
我目瞪口呆。
此前在我看来,我认为用冷血这词还不足以形容罗智中,他更像是一具只被放置了只有喜怒两种情绪的机器人,他俨然没有灵魂,他只是按照外界的少量因素,把喜或者怒发挥到极致,除此之外他没有感情,更别谈有感情倾泻。
他还在不断刷新我对他的认知。
手慢腾腾的覆上去,罗智中仿佛转眼变成三岁,他极其委屈揉着眼窝子:“我妈,傻得可以。她以为她把所有的心思交付倾注给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会用一生爱护回馈她,她这样的想法没有错,她唯一错的地方是她不该爱上一个无情的禽兽。她也是真傻,我那时候一边读博一边创业,事业也算有丁点起色,即使我没法给她与之前同等物质的生活,我也可以让她衣食无忧。她才五十来岁,她的人生还可以有别的可能,她也还有个儿子,她却自私到冲动到吞下一整瓶的安眠药。她后面或是才想起我,她后悔了,她求生的欲望从来没有那么强烈过,她求罗开救她,可是那个男人不但见死不救,他还关上卧室门窗,把我妈的呼救声压抑在那个空间里,眼睁睁看着她从鲜活,变成一截枯木。”
极其艰难地撑起脖子,罗智中把脑袋壳支起了一大半,他抓住酒罐歪着脸吞咽,他被急流的酒精呛得连声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他晃着手:“这个世界,丑陋的人太多,那些恶毒的嘴脸,我看腻了。刘…多安啊,你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学什么的不好,非得学罗开臭不要脸,你…要不是你叫多安,像你这种渣渣,我早捏死了。我捏不死罗开,我捏死你…咳咳咳…捏死你…咳咳咳…我一点都不可能喜欢你这种人的,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我揪着你不放,是因为我这些年过得太苦闷,就你这傻缺的性格,有时候能给我带点乐子…我不会让罗开弄死你,你也死了,那就不好玩了…”
哐当一声,他再次倒在餐桌上,好一阵没再发出声音。
我围着他踌躇一阵,最终从手机里翻出之前为防不时之需而存下的给他开车的小伙电话,让他过来接人。
等那个瘦高的小伙过来把罗智中弄走,已经是下午三点。
人声鼎沸的餐馆已经人迹寥寥,谢薇和王恒自然也已经不在。
回到家里,我当然还是对罗开的威胁心有余悸,我也并没有完全消化罗智中酒后那些话,不过我中午就喝了一杯茶水,这会儿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天大的事也得先往旁边搁一搁。
随手洗了一点米敲了个鸡蛋搅碎,再撒点盐巴一锅闷,我没能挡住燥热的夏天出了一身汗,我于是弄了身家居服跑去冲凉。
倒腾着把所有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我正要阳台上的无尽夏浇了丁点水,我手机响了。
拿过来瞅一眼,是周唯那丫发了个信息:“忙完没咯?”
我揣着手机打没几个字,我嫌麻烦删掉,给他拨了过去。
得知我已经回到家里,他像地主家的傻儿子般嘿嘿笑了笑:“那你等等,我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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