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素的表情,轻描淡写的语气,罗智中几乎是以逐字停顿着的语速:“你是在跟我之前,还是跟着我之后失去处女身的?”

尴尬混合着羞耻拧搅成团冲上脑门,血液环流让我的脸烧得滚烫,我用力紧握着刀叉强忍住想要把罗智中的眼睛戳瞎的冲动,我不想以气急败坏的姿态被罗智中看笑话,轻呼了几口气才缓和着情绪不让喜怒形于色,答:“无可奉告。”

手比划了一下,罗智中慢腾腾的:“说说,随便你怎么说,总之一个字,十万。你说完,我会让你在半个小时内拿到钱。”

气到极点,我忍得分外辛苦:“我不好意思让罗老师你不明不白的破费。”

我以为那一声罗老师能勾起他哪怕一丁点的师德,别特么的再揪着这个让人尴尬的话题不放,但我想错我的心了。

压根就没起哪怕一丁点的效用,罗智中越发神色自若:“有钱不挣,这不符合你的作风。你是嫌少,还是初夜记忆不太美好,不愿回忆?”

我终于没能把恼火憋住:“我实在没有办法满足你的恶趣味。”

脸上徒然蒙上一层白雾,灰蒙蒙的连绵成片,罗智中的眼睛里闪烁着我看不透的情绪更迭,他的声音低了低:“看来,是在跟着我之后。因为怕我强上你,就随随便便找个人把自己交代出去?”

握拳,我用上下牙齿夹着唇反复咬了几个回合:“你够了没有?”

眉缝紧了紧,罗智中撂下成色不明的两个字:“蠢货。”

这天到这里,算是被他聊死了,纵然像我这种时不时扮演着话题拯救者的人,愣是没法能把气氛扭转回来,任由沉默的梏桎蔓延到无边无际,将我与他困在对峙的牢笼里。

寂静了将近三分钟,罗智中侧视着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个话题确实是猥琐了点,但我认为它有讨论的必要,才会拎出来说。”

我蹙眉,死死凝住他,仍是一言不发。

罗智中两手摊开了些,再慢悠悠开腔:“看你反应,我确定我的推算没错。”

怒火连绵万丈,我瞳孔撑了撑:“翻探别人的隐私,能让你长几两肉?”

满脸写着呵呵,罗智中鄙夷地哼了声:“你想太多。我没兴趣关注你在私底下的生活到底有多糜乱,我会与你提起这个话题,主要是因为你找谁不好,偏偏找了周唯那个混球。”

就像攀爬在千米高空,却忽然被来自地面的重力一拽,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已经重重摔下,这种强猛的冲击让我的大脑一阵阵紊乱,我愣是捋了半分钟才捋顺思路,我并没有重复着你认识周唯你怎么认识周唯这类没有营养的烂问题,我而是直戳要害:“你和周唯,有过节?”

然而罗智中,他并没有太直面我的问题,他模棱两可:“联大和宝路,是水火不容的竞争对手。刘多安,你要清楚知道,即使你品尚与我联大并未直接商务来往,但你与联大旗下子公司的合作仍然是既定事实,有些难听的话我不想说太满,你好自为之。”

我也是呵呵哒,就他给我说过的难听话给我造成的心理垃圾,几卡车都运不走了,这会儿他又要装逼,摆出一副对我稍作仁慈的傻缺样。

虽说罗智中端着在公言公的架势,我却总觉得他与周唯之间的牵连水深得很,说不定他们之间的积怨,比南极的雪还厚。

除了信奉食物治愈一切,我也相信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对我而言并非好事,再则即使我开口问,我也未必能得到罗智中没有迂回的干脆答案。忖量再三,我应:“明白。”

罗智中却不买账:“不,你看起来并不像特别明白的样子。我想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下,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巧合。两年前如此,两年后的现在亦然。希望你不要成为我的绊脚石。我一般不喜欢把绊脚石搬开,而是直接将它踩碎。你知道我的手段,我就不再详尽啰嗦威胁你了。”

我自认我对自己的生活保密度做得还可以,我基本上不会在任何社交软件上透露自己的生活或感情状况,我更不会与身边任何人拿私生活来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我之前在网上与周唯搭上这事,它更被我讳莫如深。

但,罗智中似乎对我与周唯之间的种种牵扯都了如指掌?

那种被人掀起遮羞布,去肆意窥探的滋味,让我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我好不容易才压抑住内心的万般翻腾,故作不动声色:“对于联大而言,我只是你子公司一个做小辅料的供应商,你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起我底?”

眼神冷凛,罗智中反问道:“你认为我有那么闲?”

反正我认为他比我闲得多。

看看,他之前跟我要那么大一笔利息,我不爽他,可我有找他麻烦了吗?还不是他,非要咬着我不放。

自知从他嘴里问不出啥来了,我也对他知道我私密生活这块膈应到不行,我的胃口果真被驱散的丁点不剩,我把那些刀刀叉叉的扔进盘子里,说:“谢谢罗老师你在百忙之间抽空出来,给我上了这么精彩的一课…”

作了个够了够了的动作制停我,罗智中说:“虚话套话就不要再往下说,我听几年,听腻了。”

又是挥手,罗智中招来个服务员,他递上一张金灿灿的信用卡语速极快:“买单。”

在那服务员小妹确定卡没密码揣着走了,罗智中站起来,又扔下几句:“刘多安,看在你跟着我那几年还算醒目还算上道表现勉强合格的份上,我再告诫你两声,找男人别太肤浅,别冲着好看的皮囊或者胀鼓鼓的腰包去,再好的皮囊也有苍老的一日,再鼓的腰包也有瘪掉的可能。情始于诱惑发于欲望,容易短命。找个靠谱点的男人,可以让你少走很多弯路。你不是那种特别能玩得起的人,就别削尖脑袋往不属于你的世界里智障似的钻。”

这样政教处主任附身的罗智中,与他平常对着我展露出来的形象相去胜远格格不入,我接纳无能,愣生生压着快要浮跃于表的鸡皮疙瘩,勉强笑:“感谢罗老师不吝赐教。”

拂手,罗智中扬长而去。

静坐原地,我看着还剩一半的牛排,再看看色彩斑斓的辅菜,我迟疑不过十秒,又开始开动。

反正不用我付钱,不吃白不吃。

腹饱带来的满足感,支撑着我还算平静地回到家里。

但美食带来的时效总是短暂,从中抽离出来的我陷入焦灼。

坐立难安,我徘徊再三爬到阳台上晃着腿,到处瞎看看算作散心,就在我快要把深圳这靡靡浮华夜景看出一个洞之际,周唯这丫给我打了过来。

以我自认为的,我对周唯这人的了解,我觉得哪怕现在的他俨然变作了嘴巴不太把门的那类人,但他还不至于大嘴巴到将自己的私密事大事宣扬。

而即使罗智中端着为我好的款,给我撂下周唯未必是我良人的忠告,可在我看来,我坚信现在看似放荡不羁的周唯,他的身体里仍旧住着曾经深深吸引着我的纯粹,他可比腹黑又喜怒无常的罗智中靠谱得多。罗智中那些所谓的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都是有被迫害妄想症的阴谋论。

我风波迭起的心因为周唯这通电话先是变得安定下来,又被炙热所覆盖,那些小兴奋就像章鱼的触手无处不到,我和周唯这丫由互撩切换成互怼,又从互怼切换回到互撩,总之结束这通电话,已经超过零点。

想想他说的出差不知啥时候回,我有些郁闷,再想想他没回又能与我秉烛夜谈,郁闷又烟消云散,我抱着枕头,就像个刚刚情窦初开的弱鸡似的一句句回味他与我说过的话,辗转好久才入睡。

紧接着的几天,周唯这丫说好包办的午餐总是准时抵达,他的电话也如期而至,我竟在短短数日,就觉得自己完全沉沦到热恋的旋涡不可自拔,不再觉得那些寂寥日子煎熬得多缓慢,反而是在时间溘然飞逝中浑然不觉。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