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月一把抱住他。更多的眼泪从她眼睛里滚出来,像是阀门坏掉的水龙头,堵都堵不住。

天罡台上罡风入体痛如刀割的时候她没哭,指甲盖在地面上刮得翻卷过来血肉模糊的时候她没哭,悬在裂缝边上以为自己就要摔下去粉身碎骨的时候她没哭,洞穴里被火麒麟一道冲击波打得肋骨断裂口吐鲜血的时候她也没哭。

但这一刻她实在忍不住了。

从无声流泪到小声抽泣,哭声越来越大,直到嚎啕大哭声嘶力竭。

这么多天里累积压抑的担忧、恐惧、愧疚、不安像是长满了尖刺的铁球,在她身体里翻滚激荡、狼奔豕突,快要将她撕扯成碎片,此时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全部随着汹涌不绝的眼泪滚滚而出。

大师兄先还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后来便只是抱着她,一手其轻柔的拍着她的背,任她将所有滚烫的泪水倾洒进怀中。

高旷的深蓝色天空中已经挂上了星星。真月的眼泪还在不停的流淌。哭到后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觉得身体里似乎藏着无穷无尽的水分,必须要在这个时候全部发泄出来。

大师兄一直等到她再也没有眼泪流出来,才拿袖子轻轻的擦着她的脸:“明明受罚的是我,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惨。”

真月小声打着哭嗝,长时间的而哭泣让她有些脱力,只能靠在大师兄怀里。她看了一眼漫天的星星,有点不好意思:“天、都这么黑了啊。”

大师兄“嗯”了一声,“今天晚上不会有月亮了。”

真月好奇的抬起头:“为什么?”

大师兄俯身,轻轻在她红肿的眼睛上亲了一下,温柔的笑意似能蛊惑人心:“因为我的月亮哭累了。”

二人回到小竹楼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大师兄在石室里关了一个月自是不必说,真月坐在山脚下吹了二十多天的沙尘,更是脏得没法看。看着从衣服里抖出来的一地灰,以及擦了一遍脸就黑得不成样子的毛巾,真月不得不怀疑在思过崖呆着的这一个月大师兄是不是伤到了眼睛,不然他怎么能亲得下去!

大师兄这边也是干净不到哪去。足足用了三块皂角膏换了五遍水,他才觉得一身轻松的长舒了一口气。不过刚洗完他就发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问题。

他没内裤了。

南华派的弟子在着装上都有统一服饰玄青色绣着麒麟纹的道袍,由理事堂按照月份季度定时发放。但内衣一向是由个人自己准备的。除了女修们会自己缝制贴身衣物,男修们的内衣裤一向都是去有无城的成衣店直接解决的。

他本来倒是还有好几件干净的放在储物袋里,但是真月抱着他哭的时候,一部分泪水无意中全灌了进去。

看着被眼泪泡得湿哒哒的内裤,大师兄踌躇良久,终于还是朝门外喊道:“真月,你洗好了吗?”

真月放下烘干了一半的头发,踩着拖鞋一溜小跑到大师兄门边:“洗好了,大师兄你要什么?”

听着门外近在咫尺的清脆声音,大师兄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那个,你去帮我把幽篁叫过来。”

二师兄?真月一脑门问号,洗个澡要叫二师兄过来干嘛?遂道:“大师兄你是不是要什么东西?我直接帮你拿就行啦。”

“不、不用,”门内大师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你直接把幽篁叫过来就行了。”

真月心中疑虑更深,有什么必须要让二师兄过来还不能让自己知道?脑子里暮然闪过在思过崖下见到大师兄时,他那件满是裂痕染满血迹的衣服。难道是大师兄受伤严重,因为不想让她更加愧疚,所以只能瞒住她找二师兄求助?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真月焦虑的在门上用力拍了拍:“大师兄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了快让我看看!”

门内的大师兄当然是拒绝:“不用不用!我没有受伤,你把二师弟喊过来就行了!”

他越是否认真月就越是确信不疑,往后一步拈诀唤出一只威风凛凛的巨大水龙自从在地底洞穴拿这招打过火麒麟,她的凝水诀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冲门内大声喊道:“大师兄,你再不开门我就冲进去了!”

大师兄在门内手忙脚乱后悔不及,情急之下将将挥手召来一件外袍胡乱套在身上,就听“砰”得一声巨响,自己的那扇云纹雕兽门就被真月的水龙轰成了渣。

真月快速跑了进来,一脸忧色的将处于震惊中动弹不得的大师兄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然而除了一些被剑气划出来的小口子,并没有发现有任何重伤的痕迹。

难道藏在衣服底下?

真月收回手诀,伸手就想扒衣服。

大师兄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一手紧紧抓住腰带:“干、干嘛!”

“我要看看你到底伤在哪了!”

“别动!”大师兄紧紧抓住真月乱摸的手,眼光扫过她被发丝上水珠微微打湿的衣服,以及领口处露出来得一小截细滑锁骨时蓦地加深,长长呼了一口气然后压低声音道:“我真的没受伤。”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干净内裤了。懂不懂,嗯?”大师兄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这句话,看到真月目瞪口呆完全反应不过来的表情,心中涌出一股报复回去的快感。于是松开她的手,隐隐带着些愉悦道:“现在能帮我去找二师弟了吗。”

真月一张脸瞬间爆红,迅速看了他一眼扭头就往外跑,走到门口时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线短路了,竟然鬼使神差的回过头问了一句:“那个,之前有个女修不是给你送了一条么,怎么不穿?”

大师兄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尺寸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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