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翘楚正看着塑像,从殿后走出一人,身着青色长衫,长发被发冠半束在脑后,额前留有两道及颔额发,足显风流,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模样,面上保养得当如同美玉,并没有什么岁月痕迹。

卢重言向前迎上两步,拱手道:“见过凤臣先生。”

凤臣先生摆摆手:“重言客气了,这位就是沈知州的佳儿翘楚小友吧?”

沈翘楚猜到这位就是卢重言一路跟自己说的平江书院山长陆凤臣,他也是进士出身,还是吴郡世族陆氏宗子,在吴郡地方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他连忙行弟子礼:“小友不敢当,先生叫我翘楚即可。”

陆凤臣一笑,桃花眼微眯,更添风采,他将沈翘楚扶起。

“翘楚是重言引荐而来,便是自家人,实在毋须多礼。”

听了这话,沈翘楚忍不住想,陆家宗子陆凤臣、谢家族长谢长卿看起来都与卢先生交情匪浅,先生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自己不知道的?

陆凤臣引着卢重言与沈翘楚参观学馆,学馆分为甲乙丙三班,只按照学识和教学进度分班,如今乙丙两班还在上课,甲班中有不少士子因为准备四月份的州试,已经回到原籍。

平江书院不止招收吴郡苏州的学生,其他地方的学生赶来只要有通过童生试的文书和足够的束修,都可以入学。

因为平江书院的束修不菲,来入学的人数倒也不多,每年新入学的不过百人,一般新入学都会先在丙班学习,在随着学识和学习进度调整。

束修这道关卡导致平江书院的学生多为吴郡世家子弟、官员子弟和家中有钱银的新兴地主阶层子弟。

大楚所谓的寒生并不特指出身贫寒的士子,只要不是世族就算寒生,就算沈翘楚母亲出身世族,他本质上也算是寒生,不过因为他父亲是正在出仕的知州,其他世族同窗可能不会明面上将不屑表现出来,心里却始终不能够认同,更不要说那些乍富的地主子弟了。

为官三代始知穿衣吃饭,而五世钟鼎之家才能算是真正的世族,沈令仪如今只是一代而已,哪怕是再落魄的世族,都会觉得沈令仪根底浅。

三人走到丙班学馆前,里面传来琅琅书声,皆是最标准的洛生咏,他们念得是周易,看来丙班的进度并不算快。

乙班学馆内并无士子,陆凤臣解释道:“他们去后山练习骑射去了。”

平江书院除了教导十三经诗赋策论,还有专门的算学、律学、史学课程,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都是必修课。

这也是沈翘楚最期待的部分,他并不想明年迅速考完州试去谢长卿那里学习,作为大儒的谢长卿恐怕没有办法专门一一指导自己这些,如果拿烘培做类比,谢长卿那里就如同蓝带烘培学院,自己如果没有打好基础,那么去他那里学习也听不懂,只是浪费彼此的时间而已。

甲班学馆里几乎空了一半,剩下的人几乎都在自学,有两个教员在给学生们依次解答问题。

陆凤臣还带着二人参观了后山校场,并告知沈翘楚书院会提供矮小的果下马,只不过数量不多,没办法每人一匹,需要轮流等候上马,沈翘楚可以自行准备良驹。沈翘楚脸上一红,他还不会骑马呢,倒是可以让周全准备一匹温顺的果下马先作为练习。

二人要赶在天黑前下山,陆凤臣也没有多留,只握着卢重言的手道:“我知道你着急要走,下次来江南,一定要来找我啊……”

卢重言爽朗一笑,轻轻拍了拍陆凤臣的上臂:“我省得,凤臣先生也要多保重。”

下山更比上山难,更不要说这样陡峭的山石路,卢重言不再脖颈举着沈翘楚,而是将他背在背上,怕将他甩出去。

沈翘楚的前胸压在卢重言背上,被憋的瓮声瓮气道:“先生要走?”

卢重言闻言顿了一顿:“是的,家中有事,我不得不回洛阳……”

沈翘楚一下子就红了眼眶:“那先生还会回来吗?”

“会……吧,只是不知道下次再见面是哪年……”

卢重言感受到后背上被豆大的泪水砸湿,安慰道:“待你会试的时候就会去洛阳了,之后出仕恐怕大部分时间也在洛阳,我们见面的几乎多的很……”

沈翘楚知道自己不可能左右卢重言的行程,毕竟他是那样不羁的人,只抹了一把眼睛,闷声道:“嗯。”

“我跟你留了手书和信物,待你通过州试,就可以拿着手书和信物去金陵找谢长卿,我已经跟他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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