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舒!魏国安邑人,其父乐羊,魏相翟璜门客。年前,翟璜之子,翟靖、翟矛欲夺乐舒之妹,乐舒一剑斩翟靖,后出逃魏国……”乐舒所有的情报在季陀的手中,季陀一字一顿,对案而坐的公叔牧道。
公叔牧长叹了一口气,白眉微微抖动,在沉思着什么。
谁能想到,魏国主将乐羊就是乐舒的父亲?
乐舒从不对人提起此事,但魏国方面应该都是知道乐舒的存在的。
西线大战,乐舒再斩翟璜之子,应该已经轰动整个安邑了。
“魏相翟璜度量,非常人能及!魏文侯用人之法,足可后世称道!”良久之后,公叔牧才感叹道。
翟璜之子被乐羊之子击杀,这是生死之仇!然而翟璜仍然不遗余力的向魏文侯举荐乐羊,这种度量怎么会是常人能有的?
魏文侯善任贤,吴起、李悝这都是魏文侯提拔起来的能臣。而乐羊这个籍籍无名之辈,魏文侯却敢把军权交给乐羊,这本身就是天下君侯难有的魄力。
“乐舒是公子羽的家臣,如今又是我中山大将!乐羊是其父,父子对峙……”季陀是在担心乐舒会不会反叛魏国。
乐舒虽然出逃魏国,但谁也不能保证,乐舒一定能把矛头对准他的父亲。
乐舒独守鲜虞,鲜虞邑若是沦陷,中山局势将更加被动。
最保险的方式则是调回乐舒,鲜虞邑另外守将。
“不必!”公叔牧打断了季陀的话,随后道:“魏国能有此魄力,我中山为何不能有?乐舒之才,西线便是最好的证明。乐舒再斩翟矛,已经表明了,他要和魏国决裂。他是绝不可能再叛逃魏国的!再者言,若你是乐羊,你会亲手把自己的儿子置于死地吗?”
季陀毫不犹豫地摇头,随后略有顾虑道:“只是公子羽那边……”
“所以此事,何丘君还没有必要知道!国之大义!我等并非刻意隐瞒!”公叔牧道。
一边是中山国,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为难的还是乐舒,要选择的也是他。
以公子羽的为人,他绝不可能将乐舒置于左右为难的境地。
可惜在灭国之难面前,公子羽和乐舒的那点情谊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公子羽,公子羽此时跪在鼓须的灵柩前,鼓须之女孟鼓苕此时是哭成了泪人。
公子羽明白,孟鼓苕此时是最无力的。
鼓须无子,膝下独有孟鼓苕一人。
对于孟鼓苕来说,鼓须是她唯一的依靠,现在这个依靠倒了。她怎么会不伤心?
公子羽看得很难受,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有默默的陪伴。
鼓须对待公子羽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用自己的方式激励着他。不谈国之大义,公子羽被关押之时,便是公孙焦的果断出国,和鼓须的挑起南线大梁,公子羽才会得到公叔牧的信任统领西线。
这信任是鼓须和公孙焦为他换来的,这份情谊不可谓不重。
主持丧礼的是公孙焦,公子羽起身,为鼓须洗涤尸身。
这是子孙才能完成的,公子羽如此便是以儿子的身份帮鼓须洗涤尸身。
孟鼓苕泪眼朦胧,抬头看向公子羽,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孟鼓苕想说什么,公子羽用微笑制止了她。
“世伯待我如子,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孟鼓苕似有顾虑,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公子羽其实并不会泡妞,在女人面前说话都有些局促,他只知道,女人再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就该站出来。
鼓须身上一共七十二道伤疤,三十七处箭伤,三十五处是尖矛剑划所留。
致命伤在后背,是尖矛击穿胸膛致死。
可以看出,鼓须并不是被流矢射中,而不幸遇难。
而是在激烈的搏斗中,被人用长矛击穿了后背。
鼓须是主将,需要主将去拼命搏斗的,战局惨烈到何等程度可想而知。
公子羽目光呆滞,手里的动作轻柔,动作反复,来来回回还是后背的那一处尖矛所留的伤口。
公子羽很难集中注意力,他心里沉积的东西太多了。
悲痛的不是公子羽一个人,是整个中山国。
上到士卿贵族,下到平民百姓。类似的伤痛,无一人能幸免。
在魏国安邑,同样也举行着丧礼。
魏文侯亲自到场,赶回魏国的太子击也在其列。
主持丧礼的是翟氏长老,翟璜面无表情,站在一旁。
棺椁中的是他的儿子,他的第二个儿子。
白发人送黑发人,翟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翟靖、翟矛同死于乐舒之手,而乐舒的父亲,却是他的好友,他的门客,他亲自举荐的魏军统帅乐羊!
乐羊命人送来竹简书信,说不日后他便回魏国,替子谢罪,送翟矛一程。
竹简后面的话,是一些祷告的话,现在正在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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