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宽大广博,诸般包罗,当中的二人位置很微妙,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十分接近,却偏偏座位有所偏离,产生某种视角差。丁耒立即想到了八个大字:“父父臣臣,子子纲纲。”这在儒家中就很微妙,讲究甚多,对于文化浓郁,思潮传统的儒门世家来说,非常常见。
丁耒从小虽然看过不少书,通晓杂学,各番陈词,皆有涉猎,但到底不是儒门的人。
儒生往往讲究三纲五常,说话做事,分寸为重,圆滑做人,可谓是当代儒生的进取之道。因而丁耒才觉得戴风青难登大雅,所谓“大雅”,不比“小雅”,大的是整个芸芸浮世的弄人造化,小的就是传统之外的小道思潮。丁耒曾经考取功名,虽然多次失败,但无疑也是一次次尝试,若非这么多次打拼,他未必有现在看世论事的学问。
他不是一个标准的儒生,因为没有功名,没有学位,他便是一介草民。
师父洛青峰也从未教导过他“子随父纲,臣随君纲”之类的道理,一切随他自由性情,丁耒自然思潮并非顽固不化,况且在接受“侠义榜”熏陶之后,他对世界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在这个武道通天的世俗里,文人再吃香喝辣,坐享天年,也不如武人扭转造化,改天逆命得强,一个还停留在文人世界中的“悟”,一个已经上通天心,下修身心,达到了“悟道”的地步。
丁耒也不乏看到过“侠义榜”中的儒道武功,但无一例外,从最根本开始,就需要做人一颗红尘心。对于丁耒这样经历过大悲大落之人,红尘对于他来说,不过一张白纸,空空如也,他不爱喝酒,若是喝到尽性烂醉,势必会对酒耀歌,放声呐喊,宣泄这个世界的不平。
眼前的赵源,很显然深谙儒门真谛,他虽然没有练过武功,但是规矩却懂得,只是他经常出入外面,对于外界的花花世界,已耳濡目染,受到了些许影响。
在家中的时候,他自然是稳重为主。
只见他先一礼让丁耒几人在外静候,便跨足而上,迈过修长门槛,来到两人面前。
躬身就是一记小礼,一记大礼,小礼给的是那名年轻男子,大礼自然是落于那名中年人:“见过表哥!”
“见过父亲。”
这时二人方才抬头,丁耒便看见二人的容颜。
年轻男子年纪不大,三十不到,未及而立之年,却有而立之姿,形容老成,穿着行事,无一不是刻板化的印象,甚至在抬头的瞬间,都不敢直视中年人,只是落在赵源身上,神色稍缓了一些,显然二人在谈论什么大事,这次却被打搅了。
中年人一脸沉着,冷静,仿佛食古不化一般,从他端起茶杯的角度,就能看清这个人,手腕高深,步步为营,分寸到了极致,这样的气质,已经臻得儒门真妙。只是他同样没有武功,一身精气神,非常之能及而已。
世间各道,哪怕没有领悟肢体动态,换算在身躯上,也自然能增长精神,延年益寿,一旦突破限度,便如顽石破碎,璞玉落成,因此才有那么多传说,白日化虹,直如飞仙。
“白日化虹”在佛教道教儒教中,都有传说涉猎。这个中年人虽然远远不及这个境界,但他精神世界已非普通人之能及,随手文章,张口就来,对他来说,儒已是一种信仰,规矩是一种约束的工具。丁耒知道,那年轻人正是赵源的表哥赵子奇,正是叔父赵钢的儿子,而这个中年人就是赵源的父亲,赵升。
赵升见了赵源的礼数,心头恼意微缓,身躯不动如山,嘴角一动:“源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又去见了那个瑶姬?”
“爹,孩儿不孝。”赵源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我就知道你忘不了那个瑶姬,她们人模鬼样,妖颜迷惑,早就提醒你了,还不知道悔改,还在一次次的去,你虽然跟你表哥出书立作,做了不少贡献,也为家族带来不少名声,但你也要知道,做人最重要是表里如一,如果别人知道你天天去见那个风尘女子,我们赵家的脸往哪里搁?你赵源毕竟是我的赵升的心头肉,我自然是想你好。”赵升沉声训斥道。
“爹,我错了,我以后,以后不会了,孩儿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见瑶姬。”赵源连忙鞠礼,不敢造次。
他对父亲的话虽不是深信不疑,但至少是雷打不动,父亲这一番训斥,也让他有悔改之心,现在瑶姬已经走了,他们注定无缘,那么此后便就忘了瑶姬的音容笑貌吧。
如是想着,赵源心中尽管愁苦,却不敢表达出来。
这就是儒门的纲常伦理,困锁人心,赵源学过不少新思潮,传统的思想与新的思想,在脑海中挣扎着,他始终不敢忤逆父亲的一言一行。
王五几人都看在眼里,只听王五道:“真的没意思,这个赵升,怕是学得迂腐了,见一个女人怕什么,何况又没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你情我愿,愿打愿挨的事情,一句话就可以欢天喜地,一句话也可以悲从中来,这个赵升是徒让人生悲的典型。”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