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有个少女穿着一身粗布旧衣,在行路人们的目光注视下来到了大理寺的门口,拿起了那一对用细细铁链垂挂在鼓架上的鼓槌,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敲响了登闻鼓。

随着鸣鼓之声传出,那“砰、砰、砰”的声音撼动着所有人的心神,大理寺门中迅速跑出了几名衙役,把叶七娘拖了进去。

因时近清晨,所以官府中官员都还不曾集齐,叶七娘被看押了小半个时辰官府才终于有人升堂问案。

堂上官员见告状者竟然是一个绮年玉貌的小姑娘,都多少有些惊异。但是无论多么惊异,公事还要公办。

威武声下,惊堂木起,堂上大理寺少卿开口就是一句:“来人!打她二十大板。”

那叫喊震得叶七娘心头一颤,但她早从苏听风口中听说过击鼓鸣冤者上堂就要先承受二十下杀威棒,这是律法惯例。苏听风说得更狠很残酷,他直接告诉叶七娘:“这二十棍,自古至今被打死的不在少数,熬不过去的就是一个死字,从此沉冤难伸。只有熬过去了,你才有喊冤的权力,才能为乌妈妈伸冤。”

叶七娘想:我一定会熬过去这二十大板。我要活着,为乌妈妈报仇。

所以她大声说道:“大人,二十大板之前,能容叶七娘先说几句话吗?”

堂上宁少卿厉声说道:“大胆。你可知道这二十棍之前,你的案子是不受审的?本官念你只是个小姑娘,若你愿意退去,暂且不计较。如果要执意上告,那就把这二十大板受了先。”

他看叶七娘年岁尚小,又是女子,怕是不是为父母亲人就是为夫君告状,若是如此,清誉对于叶七娘就十分重要,这二十大板打下去,叶七娘怕是什么名声也没有了。宁少卿指望着她能够知难而退。

却不料叶七娘根本就是个浑的,既不知道女戒女书,也不知道世俗风气,她所有的知识都来自于乌妈妈与苏听风,乌妈妈教她皇室之女的高傲自信,苏听风教她肆意妄为的自由勇敢。所以叶七娘一咬牙,皱着眉头,把四周环顾了一番,就朗声道:“七娘愿意受这二十大板,只是挨打时候,还望大人听我陈述冤情。”

宁少卿冷笑道:“你若还说得出来,就说吧。”

叶七娘就被衙役给推倒了下去。

衙役棍子高高举起,一板子直接打在了叶七娘的身上,直接逼她发出一声闷哼,却听她大声说道:“我叫叶七娘,家中排行据说第七,父亲是叶檀叶将军,母亲是……啊……和阳三公主……”

满堂的官吏顿时都被惊住了,而公堂门外外口顿时也传来了一阵阵喧哗声。

叶七娘顿时感觉到落在身上的板子轻了许多,心头不由一喜。这种程度的板子,虽然还是让她痛到身上冷汗直流,但是至少熬得过去,她觉得她能熬到二十板结束了。

她继续说道:“十五年前,我还是婴孩时候就被带离了……爹娘身边,托付给了母亲的仆人,但是后来管家病死……嗯哼……有下仆认为我爹娘已然失势,却又贪心爹娘为我准备的钱财……他们霸占了我的家财,害死了反对的家仆……幸好被乌妈妈用话拿住,才让我在虎狼口下挣扎活了下来……”

她痛得意识模糊,但是却把苏听风教她的内容给牢牢记住,近乎本能地背了出来,虽然语声因为板子时不时地落下而断断续续,但是条理却是清晰明白。

叶七娘的手掌痉挛,抓在地面上,痛得全身都在发抖,没有力气,但是那一声一声的指控却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宁少卿觉得有些头疼,又有些心惊。

他听叶七娘挣扎着一句一句说来,听到一半就不得不吩咐衙役去公主府向公主传达讯息这事儿不管是真是假,都是耸人听闻的大消息,不是他在堂上就可以轻下结论的。

“……陛下登基,叶将军被召回京城,听闻三公主正在找女儿的消息……啊……他们怕虐待我的消息泄露……因此要杀我并寻人顶替,我和乌妈妈受人搭救,一路……一路北上,想要来找三公主,不料却在三公主府门口……乌妈妈被护卫抓走,回来时却只剩下尸身。乌妈妈护我十五年,如同亲祖母,似海深恩,不能不报。大人,我状告公主家仆,东门镇叶家,谋财害命,背主忘义,冒充皇孙,混淆皇室血脉!”

说到最后两句,她想起了乌妈妈多年来的照料辛苦,想起叶家人的恶毒可恶,渐渐就情到深处,恨上心头,身上明明还挨着重刑,一时间却已然仿佛忘了痛处,泪水潸然而下,声音铿锵有力,恨意凛然。

情真之处,堂上堂外的人俱是微有动容。

宁少卿突然说道:“板子暂停!”

衙役们令行禁止,几乎是立刻停下了杀威棍。

宁少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案子其实是状告恶奴欺主的家事,本不应该本官来判。你若真是叶七娘,那就不是民告官,本不该挨着这二十杀威棍。如今挨了十二棍,剩下的就先留下,如若你不是叶七娘,那就不仅仅只是这二十下杀威棍的事,我就暂把这八棍子留下来,算作后账,你可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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