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薇娜正沉溺于新玩具堆中无法自拔。一连几日,她都无心与执夜共同玩耍,而是一头扎进玩具中,独享属于她的那份乐趣。
执夜想要接近,丽薇娜便使出了她的小公主脾气。不过执夜懂的,玩具总有玩腻的那天,说不定哪天她就会主动找人来陪,这便是小孩子的天性。
这种想法很快就得到了应验,在执夜忙于工作时,丽薇娜便再次开始叨扰起了他,并主动向之前的行为道歉,还要求和他一起玩。
“怎么不去玩那些玩具了?你不是很喜欢吗?”执夜问道。
“嗯不过呢,之前想要的东西一下子突然得到,就变得不是那么想要了……还有点小伤心。”
“哦?极乐生悲吗……”
丽薇娜眨了眨眼睛,对于这个新词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是什么意思?你们大人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嗯……就是太过高兴,反而倒有些伤心了,就像你现在这样……”
丽薇娜满脸疑问,“太过高兴?那为什么会伤心呢?”
执夜浅笑,他并没有做过多解释,丽薇娜还小,说的太多反倒是不说为好。于是,他便将话题转向了那堆玩具。
“不过说起来,那些玩具可都是最新款的,其中还有贵族专供,是大姐买给你的吗?”
“不啊布鲁吉给我的,还让我替他去探多诺斯的口风呢”
执夜手中的笔突然停下,说起这个人,他倒是略知一二。
“布鲁吉?就是前段时间新来的医生?他还真大方……那你有没有和他说谢谢?”
丽薇娜转喜为悲,嘟囔道:“没……我太高兴了,忘了,那我现在补上,他会不会怪我?”
“应该不会吧,但这些东西可价值不菲,下次可不要再收别人的东西了,知道吗?”
丽薇娜心怀歉意地问道:“这些东西很贵吗?要不要我去还给他……”
“那倒是不用,只是这些东西应该要花掉他当月的薪资,还有奖金……”
丽薇娜的神情完全呆滞住了,眼中满含着愧疚之意。她好像突然想起了点什么,飞速跑出门去,直奔向总防务长办公室。
她没想到那堆玩具花了这么多钱,医生拜托她这样重要的事,可她却以敷衍欺骗收尾。看来不仅多诺斯伤了医生的心,就连她也是如此,医生如此用心良苦却换来了这样一个结局,说起来实在是不公平。
丽薇娜闯入办公室,正逢西斯莱雅与布鲁吉商讨着事宜。她的目标直指二人,在刚进门时便叫嚷了起来。
“我说!我全部都说!对不起……西斯莱雅姐姐,布鲁吉医生,我骗了您……”
面对她的突然造访与这一连串不着边际的话,布鲁吉甚是不解,但西斯莱雅却宛如明镜。这个问题的突破口终于倒戈了……
“呵乖孩子……”
虽说她的光临确实是好消息,但却发现孩子的状况出奇的反常,她的情绪却无法掩饰,一片阳光明媚的天空,若是被染上了乌云,恐怕只有一丝也会异常显眼。相对应的,此刻的丽薇娜便是如此。
还未说话,丽薇娜的小脸蛋便染上了红晕,眼泪更是随之临幸。她的哭功可是非同一般,她能做到在何时何地都能流出眼泪,再配上她那写满委屈的脸蛋,表演功力甚至可以称得上浑然天成,这个惹人喜爱的小女孩,即便是认错,也舍不得去责备。
“他…他说……好像是隐瞒……他说你们对他隐瞒了事实,他承受不了……他还说他见证过生死,却不能剥夺别人的生命……之后,他…他就不让我告诉你们……”,丽薇娜仍然在哭,她的泪腺犹如炸开一般流得汹涌,哭得一声高过一声,眼角泛起了红,仿佛散发着灼人的热气,让人不免心疼。
这些话闪二人的脑海,尤其是布鲁吉,他飞奔回诊室,将那本病理报告取回。果然,只有那页记录着多诺斯感染致死五十四人的报告消失不见了……
布鲁吉仿佛感受得到西斯莱雅的怒火,以及那牙齿咬合的细微声音……
丽薇娜哭得愈发大声,其中还不断夹杂着对不起之类的话。甚至还苦苦哀求,希望他们能救救多诺斯,不要再让他一个人再孤独下去。
这是一个孩子最恳切的愿望,它如夜空中的星星一般闪耀,幽蓝的夜空正如她那被泪水晕满的瞳孔,如诗篇一样写满了孩子对美好事物执着的赞颂,又如点点星芒般镌刻于夜空之中。
孩子永远是孩子,他们保持着对某种事物的执着,可以于平凡之中创造非凡。而且孩子的做事方式永远与众不同,谁又能知道在这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能这就是孩子独特的处事方式吧,身为大人不去辜负他们,完成他们的希望,这难道不是最基础的吗?
“娜娜,乖……我答应你,不仅是我,就连医生也会一样……”
丽薇娜不断地点着头,她边抽嗒着边向病房走去。但布鲁吉却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纵使西斯莱雅有天大的火气,也是不会在孩子面前释放的,布鲁吉深知这点。但局面将会随着丽薇娜的离开而被打破,西斯莱雅的怒火也即将降临。
待丽薇娜远去,西斯莱雅的脸色即大变,宛如洁白的画卷被泼墨了一般。
还未等布鲁吉做出反应,她便一巴掌挥了下来。不过,她并没有打下去,巴掌也缩得只剩下了一根手指,她在尽情克制,随之便是斥责。
“天呐!天呐!天呐!你是个医生!隐瞒病情是最基础的常识你会不知道?多诺斯才十岁!这么大的负罪感,你让他怎么承受!”
面对她的态度,布鲁吉反倒是觉得安心,那未打下来的巴掌与这些不带有人身攻击的训斥便是原因。说实话,他此刻的负罪感恐怕比多诺斯还要重,但在这其中居然还有丝丝的欣慰,其来源正是西斯莱雅那微小的改变。
“这是我的责任,一切处罚我全部承担,所有酿成的后果我也全部……”
“全部承担!这种话你去和多诺斯说!如果你的承担能解决一切问题的话,我还用得着和你大喊大叫?”
布鲁吉险些不厚道地笑了出来,他幽幽地说道:“可大喊大叫也解决不了问题……”
“你!你还敢顶嘴是吗!”
“没……不敢,我的意思是,我一定会让多诺斯看清一切,消除他的负罪感。让他的生活一切照旧,照常吃东西,照常配合治疗。”
西斯莱雅简直难以置信,消除负罪感?要知道,这种工作可是在心理医生的范畴之内,花一个医生的钱请来一个心理医生,这笔钱花的可真划算!
“消除负罪感,你连这个也行?真有趣,我混了快二十年帮派组织,杀过的人都能垒成山!我倒想先来领教一下。”
西斯莱雅的话便是挑战书了,她那不屑的神情与其说是领教,倒不如说是挑衅。
气氛稍有缓和,布鲁吉找准时机,一屁股坐稳在沙发上,理着思虑,准备细数着他的想法。
“谁让你坐下了!”
“您见过站着做心理治疗的心理医生吗?”
西斯莱雅虽怒火冲天,但也无话可说。
“有了!您看。按我的想法,负罪感,它是一定会对心理造成影响的。具体表现为食欲不振,神经衰弱,还有伴随着些许的自我封闭倾向。”
西斯莱雅拍桌便骂:“废话!这些还用你说?”
“您别急啊……心理医生都是这样的,得一步步分析啊。”
“好……你尽情分析,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去见菲米纳尼亚天神吧!我不介意你去给他做个心理治疗!”说着,她将枪猛拍在桌上。
“您看啊,这负罪感呢,主要是产生负罪感的人群,具体是指善良的人在对他人造成伤害时,心中产生的一种强烈内疚感,是吧?所以,多诺斯有负罪感您应该高兴才对,他很善良啊。”
“呵,照你的分析,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没,只是您要清楚,您已经习惯帮派生活了。对于负罪感的认知已经发生转变。就像您亲手杀掉泽伊斯时是没有负罪感的,而孩子因此而伤心时,您却产生了负罪感,这就说明,终结别人的生命并不能为您带来负罪感。所以,您要我为您消除因杀戮过多而引发的负罪感,这个我做不到。因为您根本就无法因杀戮而产生负罪感,就是这样。”
西斯莱雅不禁冷笑,布鲁吉的意思是,多诺斯是善良的孩子,而他则是恶人,这种说法还真够圆滑的……
“有意思,可你必须要知道,不管我的负罪感来自何处,消除我的负罪感是你的工作。因此,你又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您的负罪感来自多诺斯,消除了多诺斯的负罪感,就等同于解决了您的问题,对吗?”
“嘁……亏你还知道!但这是作为你的补救行为,如果失败……”
布鲁吉猛然起身,正了正衣襟,神情肃然,“那我就送我自己去见菲米纳尼亚天神!我去给他做心理治疗!”
布鲁吉快步走出办公室,他的每一步都透着十足的坚定。在西斯莱雅眼中,这才是一个医生该有的样子,在瓦纳卡尔布中,这必须是常态。
她倚靠在门口,将枪口对准远去的布鲁吉,欣然一笑,扣响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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