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诺斯的状态依旧糟糕,他仍处于自我封闭中,对周围的一切皆置若罔闻。尽管布鲁吉再次到访。
他唯一的反应,便是那声如程序般的“早安。”
“多诺斯……事先说好,就算你这次再不舒服,想休息,我也不会离开了。”
多诺斯觉得奇怪,布鲁吉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一心要耗在这儿。原本他打算还是像前几次一样让布鲁吉回去呢。
“是西斯莱雅姐姐让你在这儿的吗……”
“不是她,是我……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没办法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
“事情?什么事情……”
“那页病历……没想到我的失误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对不起……多诺斯。”
多诺斯从不觉得医生是错的,他只怨自己为别人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医生,还记得吗,你对我说过关于犯错的补救。”
现在的布鲁吉已经开始试着忘记他的身份,他正以一个孩子的视角来审视多诺斯,不掺杂成年人的想法。不说教,不批评,不干预。
“记得,所以你想说什么。”
“医生,这些天我好痛苦……那些即使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一直以来,我都小心翼翼地活着,我的母亲曾告诉我,在外面不要给人添麻烦,可我犯了这么大的错,我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布鲁吉不想予他回答,在成年人的世界中,犯错就要弥补,但这过程通常是痛苦的。如果换作灵巧的办法呢?会不会让孩子更容易接受呢……
“多诺斯,回答你之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嗯……”
“很久很久之前啊……有一对幸福的年轻人。他们在临近莫尔达边境的地区开了一家小诊所,经过几年的打拼努力,生活幸福而美满,还生了一个小男孩。”
布鲁吉将温水杯递给多诺斯,一边若无其事地摆弄着药品,一边深情地讲着故事,气氛温馨而美好。
“在男孩十五岁的时候,在他的家庭中,他与父母已经经历过了无数的温馨与美好,那个男孩也一直在幻想着,他能够永远幸福……”
多诺斯捧着水杯,待温暖沁满整片手心,他才有所发现,这个故事与水杯一样温暖,温暖得让人不忍放手……他甚至在幻想着,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他自己。
“那年,他迎来了十五岁生日。可惜,他的父母要忙工作,诊所中来了很多病人。所以,那年他的生日是他小学中的同学帮助他一起度过的,但他却丝毫不觉得遗憾。”
“可那个男孩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人生将在这一天发生转变。在灯光熄灭,蜡烛燃起时,他还未许愿,有人却打断了他的生日,并带来了改变他人生的噩耗。他的双亲刚刚于两个小时前毙命,就在边境地区旁的小诊所中。”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多诺斯于惊讶中透着感伤,对于故事的急转直下,他有些难以接受。
“说起来没什么……只是边境地区常会发生冲突,恰好男孩的双亲接诊的病人是组织成员,结果卷入了纷争之中,诊所被炸成废墟。从那天起,男孩的生活发生了彻底改变,那天是男孩十五岁的生日。在诊所的废墟中,他找到了父母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男孩哭啊……哭啊……一直在哭……”
“那年,他被送进了遗孤院,是一位叫作菲格纳的老先生送过去的。那个男孩在遗孤院中生活了三年,直到成年,菲格纳先生才把男孩接了出来。”
“那时,菲格纳先生告诉男孩,男孩的双亲曾是他的学生,他的父母在怀有男孩时就戏谑过,他们将来一定要让他们的孩子做医生,将来为每一位病人带去希望,让每一位病人看到光明。但他们可能想不到,这些话,却已经改变了男孩的一生。”
“男孩在小镇医院做了七年医生,这七年间,菲格纳先生将有关他父母的一切故事告知于他,为他传授医术,教他做人做事,告诉他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对每一个人都要持善以待……”
“在某一天,那个男孩接到了菲格纳先生指派的任务,外出执行一个照顾病人的任务……再之后……那个男孩正坐在这儿给多诺斯讲述着他的故事……”
多诺斯哽咽了,他隐约明白了布鲁吉与西斯莱雅的苦心,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布鲁吉。
“医生……谢谢你的照顾……可我不是好孩子……我害了那么多人死掉,又冷落了你,我……”,多诺斯无力再说下去,只得抹着眼泪,将头扭到一边。他不知在罪孽之外,怎么面对这个一心想接近他,却被他一直伤害的人。
“多诺斯,还记得吗?我说过三种关于对于错误的弥补方法,但还有一种方法,是那个“他”替我想到的,救赎你的办法。”
“医生……我还能被救赎吗……”
布鲁吉会心一笑,他轻抚着多诺斯的头,将孩子揽入怀中,予他如家庭般的温暖,这正是来自于内心中的那团火热。
“当然,在这场救赎中,你予我童年,我予你家庭,你予我缺失的情感,我予你遗落的幸福。”
“真的吗……您愿意将我这种罪人视为家人……”
“多诺斯,你不是罪人,你是我的天使,是“他”认同的家人。”
多诺斯觉得不对劲,“他”?这个“他”是谁?算了……也许是医生口误了吧。
“可毕竟因为我,很多人都死掉了……医生,我该怎么办……”
布鲁吉想到了那本火药是如何配比的,给予孩子最好的答案,想来应该是从书中找出了。
“多诺斯,不要害怕……现在的你正在从刽子手向救世主转变,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不会白白牺牲,你所为人类带来的光辉终究会掩盖你创下的黑暗,为了逃离你而狼狈不堪的人们,终究会回首膜拜着你所发出的光芒……不止是你,就连医生也是如此……”,布鲁吉拿起火药是如何配比的,在孩子的眼前轻晃了晃。
“还记得它吗?对不起,我不该轻易否定它,实际上它教会我很多。就在前些天,有人专门告诉了我这些,因为医生也是如此,所以我才想到怎么和你说这些,任何人都会创造罪孽,但人生可不止如此。就像你一样,你只知道因为你,有五十几人染病致死,但你却不知道,同样因为你,攻克08型血液病的药物会有突飞猛进的成果。你将造福于人类,你是天使,并非恶魔……”
这样的话让多诺斯茅塞顿开,积压在他心头上的巨石瞬间被布鲁吉击得粉碎,幸福的笑颜绽放在他的脸上,即使是泪水也变得不再悲伤,他庆幸布鲁吉介入到他的人生之中,他庆幸所有人在背后为他做的一切努力。
多诺斯喜极而泣,他紧紧拥住布鲁吉,夹带着他那泪水的唇印在布鲁吉的额头上肆虐着……
那天,他与他,还有“他”,再次拥有了家人……
……
那日过后,在瓦纳卡尔布的特护医疗区中,西斯莱雅常常能听得到欢声笑语。因为不放心而前去察看也变得没有必要离,布鲁吉完成了他的承诺,他实现了与多诺斯亲情的交流与童年的交汇。在多诺斯身上,他找到了什么?而在布鲁吉身上,多诺斯又找到了什么?这些问题恐怕问他们自己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问题的答案,也许菲格纳先生早就知道,最重要的不光是结果,过程也同样重要。
在信纸上,西斯莱雅记录着这一切,包括布鲁吉与多诺斯的情况,其中也有其卡因研制组的成果,在信的结尾,她还不忘恭祝着赌局的胜利与对菲格纳先生的感激之情。
“辛苦一趟,把这封信送去高茨格林镇,交给菲格纳先生。你知道的。”,西斯莱雅将信交给士兵。
“等等,去高茨格林镇之前,记得先去趟布鲁吉诊室,让他在照顾过孩子之后过来,我有事要找他。”
士兵应道:“是,但他应该会很晚过来,这几天,他几乎整日和多诺斯泡在一起,直到很晚。”
这对她来说既惊喜又意外,看来再那次事件过后,他们已经将彼此视作家人了。想来也是,那样的一对同路人,相互陪伴才是对双方最好的慰藉。
“那不麻烦他了,去吧。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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