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见王夫人醒了,纷纷围上来伺候。
王夫人盯着那跪在地上,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的金钏儿,指着她好一会儿,这才叹了一口气,让人把金钏儿的妹妹,名唤玉钏儿的道:“把你妈叫来,带着你姐姐出去。”
金钏儿听说,忙连连磕头哭道:“我再不敢了,太太要打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子撵出去,我还见人不见人呢!”
王夫人固然是个宽仁慈厚的人,从来不曾打过丫头们一下。今忽见金钏儿私下嚼舌根,被薛宝钗撞见,丢了贾家脸面,又勾起早前宝玉因为流言吐血的事情,故气忿不过,想着总要处置一个,以儆效尤,方能平了府内这段日子的这股下人妄议主子的不正风气。
虽金钏儿苦求,亦不肯收留,到底唤了金钏儿之母白老媳妇来,将金钏儿领了下去。
且说宝玉一路跑回怡红院中,见没有人跟来,这才粗喘了几口气,进了屋子。
袭人见宝玉一身酒气的回来,知道他因为与薛宝钗婚事的事情,心里不痛快,一面帮他宽衣,一面劝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你看看这脸烫的,到了夜里估计又要难受了。”
贾宝玉望着袭人,张了张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盏茶,一口饮尽了。
袭人见宝玉欲言又止,自然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想要辩解几句,又怕勾起他的痴病来,他心中所想,她又何尝不知,只是那样一个眼里揉不进一点沙子的大小姐果真进了贾府,哪里还有他们这些丫鬟的活路。
袭人一面想着心事,一面帮着宝玉宽衣,在整理贾宝玉身上的东西的时候,见扇子上面的扇坠儿没了,皱了皱眉头道:“这扇坠儿哪里去了?”
贾宝玉随口说道:“马上丢了。”
说完,头疼的往床上躺着去了。
袭人见宝玉要睡觉,又忙帮着将他的内衣脱了,见他腰里一条血点似的大红汗巾子,袭人便猜了八九分,因说道:“你有了好的系裤子,把我那条还我罢!”
宝玉听说,方想起那条汗巾子原是袭人的,不该给人才是,心里后悔,口里说不出来,只得笑道:“我赔你一条罢!”
袭人听了,已是猜透了大半,点头叹道:“我就知道又干这些事,也不该拿着我的东西给那起混帐人去,也难为你心里没个算计儿。”
再要说几句,又恐怄上他的酒来,少不得也回房睡了。
见袭人终于走了,贾宝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躺在床上,一时间毫无睡意。
袭人涨月钱的事情,他是知道了的,按照他心中所想,袭人如此照顾自己,给多少都不算多,只是心里总感觉有些膈应,与她的关系也疏远了些。
还有晴雯,不就是想要从自己房子里面搬出去吗?为何闹了那般大的动静?
还有今日的金钏儿,从前打碎了茶盏被撵出去的茜雪,贾宝玉突然感觉这些人儿,总有一天如黛玉一般,遥不可及,想着不免眼中泛泪,那喉咙也有些难受了起来。
一夜无话,等到了第二日早上,天刚放亮,薛宝钗带着莺儿提着一个食盒来到了怡红院。
“妹妹在做什么?”薛宝钗见袭人正端坐在贾宝玉的床上做着活计,凑过去笑问道。
“宝姑娘怎么来了?”袭人见是薛宝钗,赶忙站起身来笑问道。
“我见宝玉昨日醉酒,怕是醒来后头昏无力,就熬了一碗参汤!”薛宝钗说道。
“可不是呢,昨日硬是吐了大半夜,至凌晨方睡了,刚给他熬了些粥,还没来得及喝,就被老爷给叫去了。”袭人赶忙接过来道。
“怎么大清早的老爷就叫去了?”薛宝钗问道。
“还不是因着老爷的关系如今发达了的那个贾雨村,每次来京,都要哥儿过去坐一坐,十分的讨人嫌!”袭人言道。
“要我说让他时常跟这些为官做宰的一起坐坐也是好的,为将来的仕途铺路嘛,别人想要这种门路,还没有呢!”薛宝钗言道。
“怪道夫人巴巴的促成了这门婚事,姑娘说话,句句在理,又都说到了点子上,想必哪日入了门来,大家成了一家人,不愁二爷没有长进了!”袭人笑道。
薛宝钗脸上一红,正待说话,忽见一个老婆子忙忙走来,说道:“这是哪里说起!金钏儿姑娘好好的投井死了。”
袭人闻听此言,吓了一跳,忙问:“哪里的金钏儿?”
那老婆子道:“哪里还有两个金钏儿呢,就是太太屋里的。昨日不知为什么撵她出去,在家里哭天哭地的,也都不理会她。谁知找她不见了。才刚打水的人在那东南角上井里打水,见一个尸首,赶着叫人打捞起来,谁知是她。他们家还只管乱着要救活,哪里中用了。”
宝钗闻言,眉头一皱道:“这也奇了!”
袭人听说,想起素日同气之情,不觉流下泪来。
“姨妈此时怕是哭死了,我去看看!”薛宝钗说着,带着莺儿向着王夫人处而来。
却说宝钗来至王夫人处,只见鸦雀无闻,独有王夫人在里间房内坐着垂泪。宝钗便不好提这事,只得在一旁坐了。
王夫人见薛宝钗来了,便问道:“你从哪里来?”
薛宝钗道:“从怡红院里来。”
王夫人道:“可有见你宝兄弟?”
薛宝钗道:“听袭人说一大早被老爷叫了去,现如今还在正堂上陪着淮西都督贾老爷说话呢!”
王夫人点头哭道:“你可知道一桩奇事?金钏儿忽然投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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