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惊讶的看着云瑶,那双又大又黑的双眸眼神坚定,只是参杂了些许无奈。
“为何?”云娘心痛的问道。
“娘亲,自古以来,将年满十五周岁的少女送往大海祭祀龙王是必须的事,我知道娘亲舍不得瑶儿,心里难受,可是娘亲,我们怎么可能逃得了?这往年来逃走的人还少吗,还不都被抓回来了。再说,我能成为祭品您不该难过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高兴?这是将活人往死里送,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让你去送死,你让娘怎么高兴得起来!”云娘有些激动,双手紧紧抓着云瑶的胳膊,有些疼,云瑶皱着眉却不言。
“不呀,娘亲你想想,将我送给龙王便能保得巫山一年平安,我多伟大呀!那些男孩儿做不到的事,我一个弱女子便能让巫山所有人太平。”云瑶依旧微笑,只是那笑容,是多么牵强。
云娘低头痛哭,她知道云瑶只是为了安抚她,成为活祭品的事无法改变,即使是想逃,也是逃不走的。每年这个时辰都会有家人带着自己的女儿逃走的,可结局无疑都是被抓了回来,这段时间,巫山看守特别严苛,别说人了,连只兔子都逃不出去。
“娘亲,竟然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那就顺其自然吧。我若不去,巫山的百姓们会受苦的,娘亲也会受苦,瑶儿不想娘亲哭。”云瑶将母亲紧紧拥在怀里,这是她最后一次抱着云娘了。
云娘泪流不止,巫山其他人的死活她都不在乎,就连她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她是多么想代替云瑶去做活祭品啊。
“娘亲,瑶儿肚子饿了,您可以做饭给瑶儿吃吗?”云瑶有些勉强的向云娘撒娇,原本细细好看的柳叶眉皱成了一起,摆出了一个川字。。
云娘无声的点下头,转身拿起村里人送来的食材到厨房忙活去了。瑶儿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样,再伤心也无法改变事实,怪只怪自己生下的是个女儿,恨巫山的村民们这么多年来活得如此卑劣。
……
第二日一大早外头就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对所有人来说并不是喜悦,而是恐惧,这代表着,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
云瑶一早便被村里的人接走了,剩下云娘在屋里呆呆的座着,神色悲伤。她双眼红肿得有核桃般大小,却没有落泪,昨日一宿没睡,流了一晚的眼泪,现在泪水早已流干了,只是很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连脑子里都是空荡荡的,再没有力去想祭祀的事了。
云瑶穿上一席大红金丝凤袍,乌发竖起头戴金冠,额间画了一朵娇艳的红色梅花。梅花妖艳无比,那花钿是用守宫砂画上了,普通的清水无法洗去,只为向龙王证明这送往的女孩是身子清白的。只不过往年的女孩们只是往手臂上点上守宫砂,这是云瑶自己要求的,有何意义谁也不知道,可能是小女孩自己觉得好看就顺了她。
云瑶拿起桌上的胭脂,放入唇边轻轻抿了一下,望着铜镜中照映出的自己,鹅蛋小脸,柳叶细眉,鼻子高挺,樱桃小嘴,肌肤白皙,美艳动人。只是那双原本水灵的乌黑大眼黯然失色,毫无生气,使整张俏丽的小脸失了一份姿色。
云瑶放下胭脂,拾起不小心扫落在地的红色半透明头纱罩住自己,起身让婢女拿麻绳绑住自己双手,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出闺房,这是怕祭品上了船后,船飘远了懂水性的女孩逃走,绑住双手双脚便没可能了。
其实,有这样一次大的排场,虽不是结婚,但能身穿凤袍,头戴金冠,还有婢女服侍,也算不枉此生身为女者了。云瑶只能这样安抚心情焦躁的自己。
到达祭祀场,中间站着村长和一位身着黑白袍子的道士,周围站着的都是村民,看见云瑶从不远处走来,都不禁叹气惋惜,又一个无辜的姑娘要离开了。
今日天气很是不好,阴云密布,寒风瑟瑟,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看来暴风雨就快要来了。
云瑶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娘亲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是她交代娘亲不要来的,怕娘亲看到难过阻止,她不想自己走时看到最亲的人伤心流泪。
云瑶走到海边,踏上了木舟,双膝跪在木舟内没有动,也没有哭泣,只是静静地等待仪式开始,已经接受了这无法改变的事情。
道士手举金铃铛对天晃动,在祭台周围跳过来跳过去,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语,数十分钟后拿起桌上的酒饮上一口,又接过村长手中的火把对天一喷,这便是要启程了。
木舟旁的船夫们看到升天的火焰一齐用力将木舟推入大海,人们看着渐行渐远的船只,纷纷摇头叹气,这都是孽啊!天不由人啊!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船夫们已经将木舟推入海里一半,听到叫喊声停止了手头的动作。
云娘泪眼婆娑,拨开人群冲到了云瑶的面前,紧紧握着她被绳子绑住的双手。
“娘亲,您还是来了。”云瑶掀起头纱,看着疲惫的云娘,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瑶儿你要走了,娘怎能不来看你最后一眼,娘舍不得瑶儿啊!”云娘满脸泪水,紧握着的双手不停抖动,就连说话的嘴唇也在不停颤抖。
“娘亲回去吧,耽误了时辰就不好了,瑶儿不在,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可不许再犯胃病了。”
周围的村民看着此幅场景纷纷落泪,站在村长身旁的道长提醒时辰已经到了,在不启程龙王发怒殃及百姓就不好了。
几个大汉将云娘从云瑶身前硬生生的拖开,云娘再也忍不住失声大哭。
红色头纱下的云瑶眼眸低垂,露出淡淡的微笑,一切都结束了。
……
狂风呼啸,海面此起彼伏,木舟摇摇欲坠,一个不经意便会随之反倒,沉入大海。
海面上的风浪,刮掉了云瑶头上的红色头纱,瑟瑟的风如刀尖一般刮在她细嫩的脸蛋上,她洁白的小齿上下不停的哆嗦着,风浪吹得她脸蛋生疼,她却心如死灰,感觉不到疼痛。跪地的双脚没有活动早已失去了知觉,可怜她小小年纪却要受到如此折磨。
天空忽的闪过一道电光,随后一声剧烈的轰鸣声,海水忽上忽下,云瑶双腿发麻跪不住,斜倒在一旁。
骤雨狂风,惊涛骇浪袭来,木舟摇摇欲坠,最后还是被掀翻了。云瑶眼前一片湛蓝,身体轻飘然然,呼吸间夹杂着海水的咸涩味,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双眼一黑,瘦弱的身体随着海水的打压渐渐沉入海底。
……
东海龙宫。
位于东海最深处有着一座堪比皇宫的金殿,宫殿由珍珠,琉璃,宝石镶砌铸成,金光闪闪,辉煌无比。这边便是生存于东海的海域妖精们的住所,东海龙宫。
龙宫大殿内,尚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着温润的光芒,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大殿四周安住着两柱金色琉璃玉珠镶刻而成的飞龙大柱,玛瑙建造而成的浮窗,月光石与日光石堆砌的墙板,一条笔直的尽头两旁安住着两柱栩栩如生的珍珠凤凰大柱,凤凰与大殿对头的飞龙遥遥相对,展翅欲飞,似乎是想飞到龙的身旁,却只能苦苦企盼。
大殿正上方摆着一把黄金打造的龙椅,龙尾缠绕椅身,顶端的龙头骄傲的挺着,两颗红宝石镶刻的龙眼栩栩如生,龙嘴张开,似乎在对众物咆哮,谁敢造次,必死无疑。
龙椅左侧摆着一盏香,香气袅袅,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坐在那把龙椅上的男人,一头与常人不同的银灰色长如流水的发丝散落在龙椅上,脸如雕刻般五官棱角分明。一对英气的剑眉下确是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琥珀色眼眸让人捉摸不透。英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红唇轻抿着,手指修长,肌肤胜雪,似散发着银白色的光。
此男子身着一套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梳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露出与生俱来的高贵。他悠闲懒散的靠在龙椅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红金琉璃酒杯,眉毛轻挑,询问跪在殿内的“人”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海上动荡不安?”
“禀报殿下,今日二月初二,乃祭祀四海的日子。”一个背着龟壳,白发白须的老人恭敬的回答。
“哦?又过了一年了,送来何人?”男子声音刚中带柔,甚是温柔。
“从巫山而来,芳龄十五,名唤云瑶,现已安放在龙狱,一切听后殿下发落。”龟丞相弓着身子,如实禀报。
男子听到名字身体微微一怔,竟然是她?
十年前,他还是一条快要成年的小蛟龙,也就是俗语中的金龙,未成龙身,贪玩成性,对外界一切事物都感到好奇。因为想看看海上的世界便游出了龙宫,不料迷失了方向游到了巫山的一条小溪旁,运气不好的他被水草缠身险些送命,幸亏路过一位五六岁大小的女孩将他救于水火,这才得以平安。在那之后也有调皮的小孩捉弄他,女孩都会为他出头。最严重的一次是有一群恶徒想要抓走他卖钱,他再一次被她解救。
但从那之后,俩人再没有见过面,为了每天能见上她一眼,他干脆不回家了,天天在小溪旁等待女孩的出现,却始终都没有见过女孩到来。
日复一日,他可算明白,人类都是虚伪的,带着各种丑陋的谎言。
可他却不知,在那天告别之后,小云瑶也发生了人生中的大苦难,深爱着的父亲离开了她。
男子嘴角微微一撇,不知是笑还是不屑,语道:“带本王过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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