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从心自吞服了烛龙之胆,那股苦味在口中各各方位回荡,良久不去,彷如一直苦到心里,他虽胆大,心下也自惴惴,生恐所食胆汁竟有剧毒,忙将先辈人物食蛇胆事迹拿来印证,想到神雕大侠杨过断臂之时也曾服食异蛇之胆,非但不死,更得蛇胆神效之助,反而功力大增,杨大侠所食蛇胆乃是由神雕所采,自己所食乃是不知何种巨兽所“赐”,此番际遇差相仿佛,那么自己方才服食蛇胆,多半没事。又想神雕大侠何许人也,自己岂是此人之比,再者,籍籍无名的泛泛之辈,即便误食含有毒物的蛇胆而死去,也不会有人知道。
此时太阳渐渐升起,极目望去,天边云霭渐渐散开,似天门渐渐拉开,门缝中渗出万道金光,仿佛连木从心心头乌云也一并驱散,一时间万山红遍,木从心见此壮阔景象,情不自禁地朝着天边放声长啸,啸声带着心中抑郁远远地传了开去。木从心此时犹在山洞之侧,便向顶峰攀去,不多时便上了不祧峰之巅,峰顶不过几间房子大小的一方塬地,他毫不费力便找到了自己昨夜丢在地上的竹筒,想到昨夜惊心动魄情形,弯下腰来想要将之捡起,脑海中却闪出易莹的影子,终于没有捡起,此时他一举一动便似做给易莹看一般,自己既狂言要与白莲教为难,岂得再领他们这个情?于是抽出天月剑,回身一剑将之斩成两段。
而云思傲十日前自从在延祥寺外树林中与木从心见得一面后,既怨且怼,心头却着实放心不下他,于是辗转回到城中,在木从心所宿的破落院子旁另寻了一处,每日晚间见到木从心打探消息归来,便觉心安,有时听到木从心将日间所见所闻与赵莺莺谈笑,心下便酸酸地颇不受用,有时白天乔装了随着木从心到得各处,远远地坐在一旁,见木从心与人大碗赌酒,套问消息,也是心满意足,以木从心此时酒量之宏,自然是喝遍市井无敌手了,有时有人赌输了却不肯依言透露消息,木从心一笑置之不予理睬,她便等木从心离去之后,施法将那人或拔光其胡须,或濡墨在其脸上刻画乌龟,作弄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开心地离去。如此度日,简直飞快,这日傍晚她见木从心提剑望城郊走去,便即远远地跟着,见木从心追逐白鹿,料知他是打猎,一则料无大事,二则无法再行跟踪,于是自行回城,思绪由木从心打猎浮想到种种野味,正欲到找家酒肆大大地饕餮一番,摸了摸荷包中已无银子,于是到了新任府台家中,施展手段取了几百两金银,取了几锭自己收了起来,剩下的却用一方破布包了起来,提着破包袱到了一家酒肆,丢给小二一锭银子,那小二顿时眉开眼笑,不一会儿便将各味珍馐流水价呈上来,“雪泥鸿爪、珊瑚蟠龙鳝、鸠集凤池、明月映翡翠哎来了~”,小二唱着菜名,摆了满满一桌,最后一道上齐,小二又偷偷拎了一壶酒上来,凑到云思傲边儿上悄悄说道:“这位客官,这壶杜康二十年功夫,您尝尝。”又听得有客大呼小二,那小二答声“来——了”,颠儿颠儿地又去伺候另一桌。忽然“啪啪”两声脆响,那小二捂着脸道:“客官恕罪,确是小的记错了,咱们家最后一壶老酒不知什么时候卖出去啦,要不您尝尝小店自己酿的酒?名声儿不如杜康,可保准叫几位爷满意!”云思傲向那几人看去,那小二正朝她眨巴眼,随即退下去了。
那桌共有五人,领头的虽一脸肃穆之色,但形容憔悴,似有甚么未了的烦心事,余下四人各各身正腰直,虽在言谈说笑,但举止有力,当是习武之人。云思傲看了一眼,正好那领头的也望将过来,云思傲不欲生事,转头避开,筛了半碗酒,喝了一口,那领头的见状便也不疑有他,继续自行其是。
这五人正是宫承瑞一行,十日前赴延祥寺救叶布舒亲王被木从心所阻,随后赴少林寺,正清大师功力非凡,欲请他出山援手,但正清大师已不知所踪,据少林寺明觉道,方丈自与宫承瑞晤过之后,便即分派明悟携“因”字辈弟子下山,主持向百姓分发田土事宜,他自己则轻装简从,说是去寻访一位姓叶的神医。少林寺辈分,至、正、明、因,由此推得,这明觉当是正清的弟子了。想到辈分,宫承瑞看这明觉满面皱纹,少说也过了知天命之年,其师正清当时未曾注意,此刻想来,至少也当在七旬开外,然而,“正”字辈之前,还有“至”字辈,不过江湖上却极少听到他们的传闻了,不知却是何等高人了。当下宫承瑞向明觉说明来意,明觉欣然应允,并分派自己门下因纳、因行、因善、因元四弟子下山相援。其实宫承瑞自负武功高强,依着他的看法,少林寺只消派出二人,自己即可冲入延祥寺,迎回王爷,所以宫承瑞一行只在少林寺逗留了一日,便即下山直奔延祥寺而去。孰料先前会过的雪山八薇、木从心等一概不见,只余几个普通僧侣,延祥塔也是空无一物。正自彷徨无计,有个女人也找到延祥寺中,双方言语失和,打了一架,宫承瑞一行五人连同少林寺四僧尽数为之打败!初时宫承瑞见对手是个女流,便未将之放在眼中,孰料自己在她手下只走得三招便被打倒,余下四侍卫与四僧眼见敌人高出自己甚多,便即八人齐上,但对手武艺之高竟是不可思议,八人竟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被一一点倒!那女人手法刁钻,八人有的被点中四神聪穴,神志不清,就在当地狂舞起来,有的被点中落枕穴,头歪嘴斜,有的被点中鹤顶穴,顿时膝盖酸软无力,跪在地下,无论如何站不起来,更有的被点中夹脊穴,初时无碍,过了一会儿裤子从大腿根侧湿到脚面,竟是尿了裤子!那女人虽笑得浑身乱颤,但眉眼间饱含幽怨之意,既哀且毒,让人不敢直视,笑着笑着,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把匕首!宫承瑞见她此番做法,是要先行将自己一行捉弄个够,再行杀害,只道自己了无生望,索性说道:“这位女侠,以此等功力却去为非作恶,殊非良人所为!”
宫承瑞在延祥寺遇到这女子,自然是将她当做白莲教的人了,他所说之“为非作恶”自然是指白莲教蛊惑百姓,荼毒生灵。那女子听在耳里,却想:我已经十多年未曾下山,这次下山,是为寻我的小徒,又未曾杀伤人命,为非作恶,什么为非作恶?随即想到自己即将送他们归西,这人所言之“恶”,当是指杀伤他几人了。想到这,随即嫣然一笑,道:“我僻处世外已经十多年啦,甚么恩恩怨怨早就瞧得淡了,你这小子竟然说我为非作恶。唉,我生平不能受人冤枉,你既说我为非作恶,我便为非作恶一下好了——”言罢拿着匕首坐一下右一下地比划着,向宫承瑞走去,她将匕首抵在宫承瑞脖颈之上,正要刺下,忽而停手道:“不对,不对,我杀了你们几个臭男子,正是大大地为人除害,那又算什么为非作恶了,嗯,这可难办的紧了。小子,我问你,你说一个人杀几头羊,宰几口猪算不算作恶多端?”宫承瑞料到她将要讥刺自己,哼了一声,却不答话,旁边一个僧人正自手舞足蹈,却接言道:“阿,阿弥陀,陀佛,众生平,平等…”这女子见状笑嘻嘻地替他解了穴道,道:“不知这位小师傅法号如何称呼,还请小师傅解说佛法,除我疑惑。”言罢,她仍是笑嘻嘻地,只等这僧人搭腔。
那僧人道:“不敢,小僧因善。众生平等,一碗水中八万生灵,肉眼看之不见,仍要颂念往生咒以渡之,杀猪宰羊,虽然称不上什么作恶多端,毕竟,毕竟不好,施主还是,还是多结善缘才好。阿弥陀佛。”
这女子学着他的样子道:“善哉善哉,”接着转头向宫承瑞,接着道:“嗯,我杀了你们几个臭男子算不上为非作恶,不过我再去找几头肥猪、叫驴去杀了,这就勉强配得上为非作恶这四个字了,那也费不了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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