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一宣法号,木从心与易莹顿感传入自己耳中的啸声减弱,忙凝神观看,只见钟楚英双掌翻飞,已与钟楚英动上了手。她武功凌厉狠辣,却潇洒飘逸,宛如花丛中一只蝴蝶上下飞舞,无相身处一道白影包围之中,却似在自顾自地练武一般。钟楚英在无相身周愈转愈快,欲待对手眼花缭乱之际,趁隙下手,无相却以不变应万变,只护住周身要害,却似越打越缓,时而二人以擒拿短打手法拆解几招,发出“噼啪”之声。忽然“砰”地一声闷响,二人以掌力硬碰,各自退了几步。
无相未等站定,便抢先攻了上去,他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便纵起一人高,接着在半空中另一只脚再虚点一下,又纵起一人高,如此往复,跃起约可七人高时,正好处于钟楚英正上方。只见无相在空中急速倒转,变为头下脚上,发掌直取钟楚英顶门要害。木从心见无相身子犹在半空,但地下三丈方圆的小草受掌风所激,已是伏在了地上。无相自半空挥掌下击,他的掌力,加上下坠之势,该是何等力道,钟楚英势必不能硬接。若是躲避,周身三丈之地已被无相掌力罩住,无论避向哪里,也躲不开这一击。
在木从心看来,无相这一招占尽了形势,钟楚英已然败定。不料钟楚英以右足迅捷无伦地在地下扫了一圈,伏在地下的草叶纷纷被扫落,紧接着她单足立定,身子迅速无比地旋转起来,扫落的草叶随着她的衣袖飘上,在她身周围成一个圈子。
易莹恨恨地道:“玫瑰舞!”这一招正是“玫瑰舞”中的“无尽飞花”。这是师尊传给自己的功夫,她年轻之时曾以此功向夫婿表示情意,除她夫婿与师尊之外,别无他人再知此功。而钟楚英竟尔也会此功,且劲力连绵不绝,姿态妙到颠毫,神色中又柔媚又惆怅,正是这一招中所含“飞花无尽,惆怅难言”的意境。这定是自己的夫婿见自己演过此功之后,偷偷记下,传给了钟楚英!而钟楚英对易莹夫婿所传武功十分钟爱,不知在无人处练了几千几百遍,否则焉能如此形神兼备,连自己都不能及?想到此处,她心中又妒又怒,不由得破口骂道:“贱人恁的不要脸!”至于她的夫婿本就是钟楚英的竹马之好,是她将之从钟楚英手中抢来,她却不顾了。
木从心见易莹失态怒骂,颇为不解,问道:“前辈说什么?这招式可是叫玫瑰舞?却怎的又不要脸了?”
易莹当然不能告诉他此中原委,便道:“这一套武功,称作‘玫瑰舞’,是我入门时师尊传我的武功。我师门规矩,一套武功只传一个弟子,师父既将之传了我,便绝不会再传给她,现下看来,定是她暗中偷学了我的武艺,‘不要脸’这三个字可不算冤枉了她!”
木从心又问道:“既是入门武功,想必粗浅,却怎么可以用来跟无相这等高手放对?”
易莹道:“拳术无高低,功夫有深浅。莫说是我师门的功夫,便是一套王八拳,在我这好师姐手下运使起来,那也是虎虎生风!”她恼怒之际口不择言,竟以王八拳来做类比,木从心却没在意此节,在心中印证她的话,当日大内侍卫宫承瑞所以不能胜得自己,原因就在自己力大无穷,而不在自己招数精妙,想到这,隐隐然有一层武学道理在他脑海中若隐若现。只听易莹又道:“她使的这一招称作‘无尽飞花’,修习此招时,一人立于玫瑰丛中,以袖风拂动玫瑰花瓣,使之随袖而起,紧接着疾速转动身子,带动双袖,再以双袖带动玫瑰花瓣,使之不能落下,这是第一层功力。第二层功力,则要练到袖疾花缓,在保持花瓣不落的同时能以衣袖切割花瓣,使之由一瓣而两瓣、四瓣、八瓣,修炼越深能切割的瓣数越多,因此叫做‘无尽飞花’;第三层功力,则是袖缓花疾,此时引动花瓣的不再是袖风,而是内力。功力到了这一步,内力附着于花瓣之上,柔软的花瓣便也与石子等硬物无异,此时周身的花瓣便似一堵花瓣墙一般,非但能护住身子,更可以挥动花瓣伤人。这一招一般只练到第三层即可,再往上练,进境便慢,就不如去练其他功夫了。唉,说来惭愧,这套功夫虽是她自我这儿偷盗而得,但我却只练到第三层,便即了事,要像她这般形神兼备,甚至与无相这等高手对敌,却是做不到了!”
木从心向钟楚英看去,果见她以草叶作花瓣,在上身身周形成一层屏障。无相击到她头上五尺之处,忽见数百数千碎叶向自己飘来,草叶虽软,但在钟楚英内力运使之下,已是坚如铁石,与暗器无异,只消有一两片击到自己百会穴之上,自己不死也必重伤,若是击到眼睛上,则是立瞎,虽然自己这一掌也能穿过壁障击到钟楚英,但为了一个草包王爷,何必与怜青宫尊主斗个两败俱伤!
而一旁木从心却看得焦急无比,无相头下脚上,无处借力,闪无可闪,避无可避,除了舍身一击,别无他法。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他对钟楚英与无相的武艺已是钦服不已,前番钟楚英偷袭易莹之举虽然殊不光明正大,但就自己所感,易莹也不见得如何无辜,因此,心中当真不愿看到钟与无相二人受伤,于是向无相与钟楚英奔去,意欲挡在他二人之间,同时呼道:“前辈且慢!”易莹正凝神观斗,陡见木从心发足向那二人奔去,失声惊呼:“混小子停下!”他二人话音未落,无相伸出食中二指在飞到眼前的草叶上轻轻一点,已借力后跃,飘出三丈之外,稳稳地站在地上。
钟楚英赞了声:“好个多管闲事的小子!”随手捻了两片草叶向无相洒去,草叶在前,掌力随之在后,当草叶飘到无相眼前之时,钟楚英身子也已欺到左近。她所丢的这两片草叶,乃在取人性命,去势之疾又远超先前向无相所发的那六枚用作试探的蚊羽针,无相甚至没得余暇拣石回掷,他只得将功力运到僧袍大袖之上,舞动大袖护住身子,挡下了这两片草叶。草叶挡下,钟楚英掌力又至,二人片刻之间又斗在一起。
易莹见木从心无事,这才重新盘膝坐下,道:“快给我滚回来!”木从心怔怔地走回易莹身侧,心道这些前辈攻如猛虎,守如磐钟,攻得无孔不入,守得严密飘逸,我自己不知死活,却在为他们担心,钟前辈这“多管闲事”一词,用得可谓贴切!正自乱想,忽而“啪”地挨了易莹一巴掌,只听易莹怒道:“你有多大本事,敢去管他们的闲事?”见木从心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忽而想到他方才以怨报德,在自己大难临头之际不肯舍自己而去,心里一软,柔声道:“孩子,你这番侠义心肠,好得很。可若是他们决意死战,这两大高手该是何等力道,你只消被掌风带上一点儿,此刻哪里还能活着挨我这一巴掌!即便你挡在他们中间,也是徒然搭上小命而已,他们谁该死,谁该伤,并不会因此而有丁点儿改变,知道了么?”
木从心听着易莹的话,顿觉十分有理,方才确实是自己脑子一热,才没头没脑地冲了上去,当时未及多想,此刻回思,真是心有余悸。这易前辈虽然口气严峻,但她方才见我冲上,竟尔慌张地站起身来,确实是担心我没头没脑地丢了小命儿,后来打我骂我,也是为此。想不到这世上真正疼我之人,却是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前辈,念及此处,真不知是喜是悲,不由得苦笑起来。
那边钟楚英兀自与无相斗得不相上下,易莹道:“咦,奇怪?”
木从心道:“怎么了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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