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上房。

王崔氏倚坐在床上,手中端着一碗冰糖燕窝,一调羹一调羹地往嘴里送。本是甜腻的吃食,她却直觉得嘴里发苦。

她叹了一口气,将那碗燕窝撂下,道:“那孩子八字确实硬,我是为了这个家。可你瞧着洪儿与三郎,都会甩脸子了,哪个领情?倒像是老婆子是恶人,见不得他们父子、兄弟团聚,真是叫人生气。”

床边小杌子上,坐着个穿比甲的老嬷嬷,起身接过王崔氏手中的燕窝,又倒了一盏清茶,端着痰盂,服侍着王崔氏漱了口:“老太太还是保重身体要紧,犯不得同小辈置气。”

王崔氏看着这老嬷嬷道:“你也儿孙具全,当享福了,哪里还用做这样差事?我留你在身边,不过是舍不得你,让你陪我说说话。往后这些服侍人的差事,就吩咐小丫头们去。”

这老嬷嬷笑道:“不管奴婢多大年岁,也是老太太跟前的小丫头。没有老太太,怕是奴婢六十年前就饿死了,哪里还敢想今日这般情景。老太太最是心慈,老爷、太太不过是怕外头口舌。毕竟现下不是在南昌府,族人众多,没事都能挑出花样来,更不要说真有什么动静。”

王崔氏道:“不过是养在外头,又不会真的亏待他。难道只为了不让族人说嘴,就要让家里不安生。洪儿也四十多的人了,还是一味地爱面子……”

老嬷嬷附和道:“老太太说的可不正是,旁人说嘴,也不过是嫉妒十二房日子过的好,不理会便是。不过是让四少爷在外头静养,又哪里算得上是大事……”

王崔氏犹豫了一下,问道:“可打听清楚了,安排红袖那丫头去耦院,可是太太的意思?”

老嬷嬷道:“红袖那丫头又是哪个牌位的人,太太怎会记得她;多半是许婆子自作主张……她孙女比红袖丫头小一岁,听说也想送进来当差……”

王崔氏松了一口气,道:“不是便好,太太到底是嫡母,要是用这样的小手段,就太小家子气了……”

*

桐院外,多了两个健妇。

正房廊下,王三郎站在那里,怒视那两个健妇,冷哼一声,转身回房。

这时,便听到院门口有人道:“见过小姐。”

王三郎闻言,立时转身,脸上带了几许期待。院门口进来的,正是王家大小姐王容娘。

那两个健妇除了执礼,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王三郎心里明白,母亲将她们安排过来,就是为了拦着不让自己出门。

可是,四郎在外头,说不定正等着家人去寻。

将心比心,他能理解四郎被祖母嫌弃的伤心,这个时候不正是家人当在四郎身边关怀的时候么?

为什么他说要去寻四郎,父亲呵斥他,母亲又派人将他禁足?

王三郎的心里火烧火燎,直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看着弟弟没了素日的从容,如困兽似的焦躁,王容娘不由蹙眉。

这才几日功夫,四郎就将三郎拉拢至此么?王容娘即便对道痴并无恶感,也忍不住心生提防。

这时,王三郎已经疾步迎上前,道:“大姐,快帮我跟母亲说情,让我出去寻四郎吧……”

容娘反问道:“四郎已经走了半日,三郎想要去哪里寻人?”

王三郎愣住,道:“老爷太太没有打发人去寻四郎?”

容娘摇摇头道:“不曾听闻。想来老爷与太太心里有数,四郎既换了僧衣出门,定是回西山寺了。”

王三郎震惊道:“四郎才十一岁,西山寺在城西三十里外……”

容娘皱眉道:“三郎到底想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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