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王叔你好,这是我表哥陈牧歌,这是我……”我还没说完,王叔抢着说道:“这是孟羽老师吧。”孟羽有点害羞的点了点头:“老叶已经把你们的情况跟我说过了,这里不方便讲话,来孩子们,跟我到后门!”
我们一行人穿过这座工厂,地上全是生锈的铁皮和钉子,走起来要非常小心,王叔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抱着小鱼儿在前面走,陈牧歌牵着叶宜辰,我和孟羽互相扶持走在后面。出了工厂的后门,那里停了一辆包着红色篷布的机动三轮车,车的右侧面挂着标语:“打倒一切对立阶级敌人!最高领导人万岁!”我们一看到这句条标语,仿佛自己还在平阳城里似的,王叔向我们解释,这是他拉鱼的车,这次来接我们回家,只有挂上这样的标语才不会被街上的保红派查车。
我打心底佩服王叔做事很细心,我们连人带东西全部装上车后,王叔把车顶的一张篷布放下来,一路之上我们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听到很多广播和人群一起喊口号的声音,除了口音不一样外,整个城市那沸腾的气氛我们再熟悉不过了。
9点20分我感觉车上了一个很长很缓的高坡后停了下来,我抱着小鱼儿先下了车,王叔从车前绕过来,带着我们几个走进了一座很高很大老旧的房子,房门是铁的,还是那种推拉式的门,王叔从工装裤的口袋里翻出一把长长的钥匙打开门锁,一股难闻的腥臭味迎面袭来,透过射进房子里的光线,我发现这是一个类似仓库的房子,顶部有数十根大大小小的木梁,房子深度足有30米,里面有很多空的木架,有的架子已经断了腿歪倒在地上,王叔告诉我们,这是他们村里放海货的库房,现在是休渔期村里人很少出海,所以这个房子就慢慢空了下来,房子建在一处高岗之上背向大海,门前是一片水泥平台,用来晒海货和鱼网用的,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里,王叔的家则在岗下两里之外的村子里。
“你们安心在这里住下,我那天接到老叶电话后就开始打扫这库房,现在除了有些鱼腥味,南边拐角里有些个修理工具外,其它都还好,你们看这是五张床,我用这儿的木架做的,你们五个人一人一张,其它的木架我也没有搬走,你们可以用架子放些日用品,哦对了,仓库里没有电,我给你们准备了四个煤油灯,吃的东西我每天送一次,这是钥匙。”王叔把钥匙递给了我,接着说“先秋啊,你们不能下岗,晚上点灯前要先把靠着岗下的那四个窗户上的布帘子放下,有时候岗下会有村民经过,要是他们发现窗子里有灯火,可就会引起麻烦。”我连声道谢,表示一定会小心行事,王叔又拍了拍小鱼儿的头,走出了仓库的大门。我听到外面发动机的声音渐行渐远。
中午时分,王叔送午饭来,不得不说,这顿饭让我们五个备受煎熬的逃难者感到精神得到极大的安慰,王叔还给我和陈牧歌带了一瓶白酒,给小鱼儿带来了三个用海星和某种鱼类的骨头做成的玩具,给叶宜辰和孟羽带了梳子、发带、肥皂和护手霜。吃饭的时候,王叔问了我们很多有关平阳的事情,他越听越沉重,喝了一口酒跟我表哥说到:“小陈啊,我没有想到你们白城也跟台州一样,你们知道吗,要是在5年前,现在的这个仓库根本住不了人,整个房子里堆的全是我们捕捞的海货,后来打六九年开始这个库房越来越空,到今年年初的时候,一条鱼也没有了,村里那些人都忙着搞斗争,唉,跟你们白城差不多,也是经常有人被保红派抓来批斗,我自己是个退伍兵,没有对立阶级背景,所以在这片地头上还能过个太平日子。”
我问王叔:“王叔,您有没有认识的领导,可以在我们父母这件事上帮忙说说话?”
王叔苦笑:“先秋,这你就不懂了,这年头,越是领导越没话语权,保红派的信条之一就是敢于怀疑一切,领导自然不能例外,就在这个月月头的时候,管我们这片的王所长就被扣了帽子抓走了,唉,老叶还有你父母这件事上,我只能告诉你们要耐心的等,这样的时局一定会有人来收拾的,在此期间你们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海边的空气温度低湿度高,还有一股咸味,这种空气能让人随时保持清醒,在岗上住的这几天我们一直深居简出,好在正如王叔所说的,这个地方人迹稀少,渐渐的我们五个人的情绪从紧张到放松,我们不止一次谈着未来的理想,幻想着有朝一日平阳那边能传来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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