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了多久,柳湘莲进了京,先来拜见薛姨妈,才知道拿薛蟠竟然水土不服生了病,正在卧床。薛姨妈也不念旧事,只感新恩,说起亲事一节,凡一应东西皆已妥当,只等择日。柳湘莲也感激不尽,次日又来见贾宝玉,二人相会,相谈甚欢。

柳湘莲顺便问贾琏偷娶二房之事,宝玉笑道:“我听见茗烟一干人说,我却未见,我也不敢多管。我又听见茗烟说,琏二哥哥曾经找过你,不知有何话说?”

柳湘莲就将路上遇到贾琏和说亲的事情一概告诉宝玉,宝玉这二货一高兴,便脑子短路,口无遮拦起来,笑道:“大喜,大喜!这真是难得的大美女,可称得上古今绝色,绝对配得上你这英俊的小郎君了。”

柳湘莲其实还是有点疑惑的,问道:“既是这样,她哪里找不到人?怎么样只想到我?况且我又平时和她不是很熟,关系绝对到不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那贾琏路上那样一而再,再而三要定礼,难道女家反赶着男人嫁不成。我自己疑惑起来,后悔不该留下这剑作定。所以后来想起你来,要细细问个底里才好。”

宝玉这个二货哪里知道那么多,更加不知道那尤三姐和贾珍、贾琏的事情,便说道:“你本来就是个有主见的人,怎么样既许了定礼又疑惑起来?你本来说只要一个绝色的美女,如今既得了个绝色美女就应该心满意足了,怎么又疑惑起来?”

湘莲道:“你既不知她要嫁人,可见跟她家也不熟,怎么样又知是她是绝色美女?”

宝玉更加得意起来,口不择言说道:“她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位小姨之一。我在宁国府和她们乱了一个月,怎么不知?真的是一对妖艳尤物,她又姓尤”贾宝玉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柳湘莲原来跟着贾宝玉本来就是风月场上的朋友,一看贾宝玉这个表情,新里顿时就想起之前在风月场的故事,又多少知道那宁国府的贾珍、贾蓉都是风月场的老手,见色起意的无耻之人,忙跺起脚后悔不叠,也口不择言道:“这事情不好玩了,你们宁国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绿帽乌龟王八。”

宝玉一听说到这里,又是气闷,又是惭愧,脸都红了。

湘莲自知失言,连忙作揖说:“我该死胡说八道的,你就直接告诉我她到底品行怎么样吧!”

宝玉还在气头上,也是很不爽,冷笑道:“你什么都知道了,又来问我做什么?只怕你觉得连我也未必干净了。”

湘莲有点后悔,赔笑道:“我自己一时忘情,请你千万别多心。”

宝玉心情不好起来,便不想再说下去:“不比再说了。”

湘莲作揖告辞出来,若去找薛蟠问,见薛蟠卧病。柳湘莲听贾宝玉并没有给他的伯父贾珍解释,便知道是怕说不清楚了。因此他难免心浮气躁,想着先去索回定礼,后面的事情慢慢再说。柳湘莲主意已定,便一路来找贾琏。

贾琏正在新房中,听说湘莲来了,忙迎了出来,让到内室与尤老相见。湘莲只作揖称老伯母,自称晚生,贾琏听了感觉不对头了。喝茶之间,湘莲便说:“上次我在外面匆匆忙忙见了琏二哥,仓促之间答应了这婚事,谁知我姑母也在四月间给我订了亲,现在我是里外不是人了。若从了琏老兄背了自家长辈姑母,这又不合礼法。如果已经是给了金帛之类的下定之物,我也不敢索取,但此剑是我祖父所遗,还是求你给回我吧。”

贾琏听了,很不爽,还说:“定礼者,确定也。本来就是怕反悔所以才要了定礼的。这婚姻大事,岂能够随随便便?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湘莲自是理亏,但是也不敢不要回那剑,便笑道:“你既然这么说,小弟愿受责罚,但是这个事情,我确实做不到!”

贾琏还要说他几句,湘莲便起身说:“请你到外面去,我跟你说原因吧!这里不方便。”

那尤三姐在房听得清楚,好容易等了他来,今见反悔,便知他在贾府中得了消息,自然是嫌自己淫荡无耻,不屑为妻。今若容他出去和贾琏说退亲,料那贾琏必毫无办法,自己岂不很没面子?所以一听贾琏要同柳湘莲出去,连忙摘下剑来,将剑收在右手袖子里,出来便说:“你们不必出去再议了,还你的定礼。”一面泪如雨下,左手将剑鞘送给湘莲,右手回肘只往脖子一抹,顿时血光飞剑,一个绝色美人便摇摇晃晃倒在眼前,众人急救不及。

尤老一面嚎哭,一面又骂湘莲。贾琏忙揪住柳湘莲,令人捆了送官查办。尤二姐忙止泪拉住贾琏:“你太多事,人家并没威逼她死,是她自找缺见。你便送湘莲到官,又有何益?反而生事出丑,不如放他去吧,岂不省事。”贾琏此时也没了主意,便放了手令湘莲快去。

湘莲反不动身,泣道:“我并不知她是这样刚烈之人,可敬,可敬。”扶住尸体大哭一场。又等贾琏买了棺木,看着她入殓,又趴在棺木上大哭一场,才告辞而去。他出门自想刚才之事,尤三姐这样标致,又这样刚烈,以为她其实是个贤良淑德之人,可以为妻,自悔不及。恍恍惚惚之间竟然又梦见了尤三姐说自己去了太虚幻境之类的话,一醒来竟是到了一座破庙,旁边坐着一个跏腿道士捕虱。湘莲便起身稽首相问:“这是哪里?仙师仙名法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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