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念祖果然请了媒人去杨府提亲,旋即下聘,两家这就算是定亲了,至于什么时候结婚,还要看崔氏去找高人选择的黄道吉日如何。据说今年流年不利,尤其是对于薛念祖而言运势不是太佳,因此高人建议将婚期延迟到明天三夏之后。这事在汾县没有激起什么动静来,因为薛念祖和杨曼香情投意合,世人皆知,在大家心里早就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了。
薛念祖从来就不是什么惺惺作态和矫情之人,两家订了亲之后,运昌隆便名正言顺地接管了原广聚财暂时关闭的四口百年老窖。这些时日,杨曼香母女一直思虑长远,没有放弃对四口老窖的养护,否则四口传承百年的老窖就此废弃,也忒可惜了。
这样一来,运昌隆的产量凭空又翻了一倍还多。
而外人不知的是,从上半年开始,薛念祖已经派人秘密又新修了四口鸳鸯窖或者说是子母窖,经过了几个月的滋养沉淀,随时也都可以投入酿制生产。
手下伙计酒工一干人非常疑惑,不知道薛念祖意欲何为,但又不敢问。只有顺子隐隐猜出,薛念祖隐秘扩充酒窖,所图甚远。顺子从一开始就知道薛念祖心怀整合汾县酿酒行业的大志向,重新启用杨家这四口老窖,又增设四口新窖,无疑意味着薛念祖的兼并战略已经摆上了议事日程,迫在眉睫了。
如果运昌隆要兼并本县酒坊,最大的障碍就是宝増永,其次是泉友真和万通达。除去这三家承袭上百年的大酒坊之外,其他的中小酒坊压根就不是对手。
秋风送爽,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了。
薛念祖昂首向天,站在内宅的天井中默然不语。顺子静静站在他的身后,等了半天,才忍不住道:“念祖哥,还等什么呀,我们一鼓作气挤垮这三家,除去这三家之外,其他酒坊都不敢跟我们运昌隆抗衡了。到时候,价格什么的,还不是由运昌隆说了算?!”
没有人知晓,运昌隆在普通系列白酒上的库存已经超过了三万斤,这是在正常出货量的前提下秘密积累下来的。如果运昌隆以低价出售这三万斤低端白酒,冲击市场,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就是宝増永这三家,但薛念祖一直没有拿定主意。
薛念祖转身望着顺子,目光摇曳,叹了口气道:“低价倾销,固然会冲击宝増永三家,但也同时会搅乱市场,并非上策。只是本县酿酒行业传承虽百余年,却杂乱无章,各家酒坊自行定价、自行其是,与四川老窖、黔贵陈酿相比,咱们山西白酒的名气实在是差得远了,出了三晋,到了北平、天津、上海、广州这些大城市,有几人能认山西白酒的招牌呢?”
薛念祖目光深邃转向了别处:“我要吞并宝増永等诸多酒坊,其实并非为了一己之私心,而是试图整合归并,一致对外,把山西白酒的名气打起来,走出山西,走向全国!”
“原本,最可行、最稳妥的法子就是联营,但宝増永的周家对咱们运昌隆向来怀有敌视排斥,联营的路子被断了。目下,只能是硬碰硬,先吃了最难啃的骨头宝増永,然后逼迫其他酒坊跟咱们合作联营,把运昌隆真正做大,届时,汾县所出白酒,就以咱们运昌隆的逍遥春系列白酒为主了!”
顺子笑:“念祖哥,你还是太仁义了,要是宝増永对咱们,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我可是听说宝増永正在筹措钱粮,准备跟咱们血拼到底呐!念祖哥,时不我待,不能再坐失良机了!趁他病,要他命!趁着宝増永最近销量逐步下滑,咱们给他一记狠的,整垮他!”
薛念祖摇摇头:“周长旭还想跟咱们火拼,真是既愚蠢又无知。他会做的无非就是跟咱们打价格战,但以咱们现在十口窖的产量,他这样做只能是自寻死路。顺子,再等等吧,算是再给周长旭一个机会,若是他依旧执迷不悟……就不要怪薛某人出手无情了!”
顺子摇摇头,有些不以为然。他觉得薛念祖还是太妇人之仁了,该出手不出手,到时候必被宝増永反咬一口。宝増永的周长旭就是一条毒蛇,哪能跟毒蛇讲仁义将规矩?
又过数日。好端端的晴空万里,突然就阴雨缠绵起来,秋风秋雨愁煞人,气温也变得极低,街面上行走的路人商客都裹起了厚厚的棉布马褂。
柱子一溜烟跑进内宅,小雨淅淅沥沥下着,他一路踩起水花四溅。
“东家,不好了,有山东、华北和东北的老客找上门来,说咱们的逍遥春以次充好,高价售卖假酒!”柱子喘了口气,面色涨红。
薛念祖正站在杨曼香身后,静静聆听佳人抚琴,雨幕如丝,琴音袅袅,檀香升腾,心旷神怡。此间骤然听闻此话,当即脸色一变:“什么?竟然有这等事?”
薛念祖拂袖而去,直奔前面的店铺。杨曼香也是大吃一惊,旋即起身放弃抚琴,在小柔撑起的油纸伞下,追了上去。
顺子满头大汗照应着十几名风尘仆仆从太原城远道而来的外地客商,陪伴而来的还有运昌隆在太原的酒行掌柜彭阿斗。这些外地客商义愤填膺,吵吵嚷嚷,尽管彭阿斗和顺子再三解释,还是难以平息他们的怒火。
他们各自花高价买了五六百斤的逍遥春,还没能运走,就从中发现其中有假。酒还是酒,但质量却非真正的极品佳酿,压根不值这个价。一小坛逍遥春可是一个大洋啊,买到了市场上流通的普通白酒,他们真是要亏死!
薛念祖站在屏风后头听了一会争吵,眉头紧蹙,他挥挥手,压低声音道:“柱子,你把彭阿斗给我喊进来!”
柱子出去把彭阿斗喊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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