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九年十二月初五。进入冬季,寒风凛冽。
薛念祖撇开汾县酒坊的一摊子事,带着尚秋云和栓子去了太原。
这是他答应秦佩玉,要出任秦佩玉当幕后大老板的太原鹏程矿业公司的总买办,就是总经理。当然他只是挂名,真正统筹经营之人,秦佩云另有人选。秦佩玉给了薛念祖一成的干股,冯家也是鹏程矿业公司的股东,占了三成股权,冯鹏远代表冯家出任公司董事。
秦佩玉何时跟冯家走到了一起,薛念祖没有问,知道自己也不该问,心照不宣就好。
十二月初七。
鹏程矿业公司开业典礼上午十点在太原日昇酒店举行。
秦佩玉遍邀太原城和山西各界名流,有官有商,宾客百余人赴宴。酒店门口,车马粼粼,衣冠楚楚的上流社会人士纷纷赶来相贺,薛念祖和冯鹏远并肩在门口迎客。
薛念祖的神色有些复杂。
他的身后就站着一位身着紫红色合体旗袍浓妆艳抹身段曼妙的艳丽少妇,此女满脸风情万种的笑容,八面玲珑与到访的宾客谈笑生风,谁又能认得出这居然是关帝山大寨的女龙头洛九娘?薛念祖来到太原之后,发现了洛九娘和她的一些个下属已经摇身一变为鹏程矿业公司的雇员,先是吃了一惊,旋即恍然大悟。
由此,他心底对于秦佩玉的警惕和认识又深了一层。
原来洛九娘竟然是秦佩玉安插进关帝山大寨的心腹之人,关帝山大寨的土匪能跟官府相安无事,日渐壮大,显然与她在背后的营运密不可分。在需要的时候,洛九娘就带着关帝山的人化整为零,变成了她可以直接掌控的一支秘密力量。至于这群土匪是如何被洗白的,薛念祖知道这对于秦佩玉来说是轻而易举。
提前布局,谋划深远。秦佩玉实在是太过可怕,薛念祖越来越不信,像她这样深不可测的女人,居然能是龙彪那种好色之徒的老婆。看来,两人的婚姻必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内情。
范云鹏居然代表范家也来了。
范云鹏在日昇酒店门口见到薛念祖和冯鹏远,微微有点惊讶:“原来这家鹏程矿业公司,竟然是薛东家和冯大少联手创办?真是让我意外了。”
冯鹏远笑了笑,客气了两句:“范公子光临,本公司蓬荜生辉。鹏远只是本公司的一介股东,至于念祖兄弟,同样也是股东之一,同时作为公司的总买办。”
范云鹏哦了一声,没有细问下去。这年头开门做生意的大有人在,薛念祖若是跟冯家的人联手开一个矿业公司,也不奇怪。
薛念祖拱了拱手:“范董事长请进!”
范云鹏深深扫了薛念祖一眼,飘然而入。此人年轻英俊气宇轩昂,因为他在西洋生活十多年,骨子里的气质远远区别于普通的山西商贾,自然就格外引起了洛九娘的注意。洛九娘挥了挥手,她麾下的一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就迎了上去,引着范云鹏进入了宴会大厅。
不多时,范家中英酿酒公司的董平带着几个伙计,开着范云鹏那辆黑色的小轿车,带来了一批玻璃瓶子装的洋酒,大概有一百来瓶的样子。薛念祖马上就意识到范云鹏想要干什么,这是要借鹏程公司的开业典礼,当着山西各界名流权贵的面,推销中英酿酒公司的洋酒。
本来宴会采用的自然是运昌隆的逍遥春,范云鹏如此,无非是肆无忌惮来跟逍遥春争市场了。
冯鹏远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兄弟,范云鹏来势凶猛,想要在咱们的地盘上推销他家的酒,真是欺人太甚。不过,没有咱们的同意,他的酒想要进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按照一般人的心态,薛念祖绝对不可能允许对运昌隆逍遥春构成威胁的竞品出现在酒宴上。但薛念祖却深吸了口气,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鹏远大哥,由他们去吧。逍遥春和他的洋酒早晚必有一拼,手下迟早要见真章,既然他都送上门来了,我又何必惧他。”
冯鹏远轻叹:“兄弟,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抢了逍遥春的风头?洋酒自有可取之处,若再辅以营销手段,未尝不会风靡太原,你切莫不能掉以轻心啊。”
“大哥,洋酒与洋人的枪炮、汽车火车一样都已进入我国,大势所趋,谁也无法阻拦。只是我素来坚持认为,洋人的东西再好,也不至于、不可能完全将我中华数千年传承取而代之。中华酿酒源远流长,我这逍遥春堪称是汇集统技艺精酿而成,若轻易就败在几瓶洋酒的手上,运昌隆关门停业也罢。”
薛念祖目光炯炯,气势凛然,他向董平的人摆了摆手:“董管事,你带人送酒进去吧,酒宴之上,任由尔等推销洋酒,我薛某人绝不阻拦。这点肚量,薛某人还是有的。”
董平脸色微红,微有汗颜,他向薛念祖拱了拱手,然后就吩咐人把洋酒抬了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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