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己单脚踩在池塘中矗立的假山上,闭着双眼,衣袍逆风鼓动,远远望去,好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红蝶那红色太鲜丽,鲜丽地好像天地间只剩了这一个颜色,攥取了人的全部眼球。

姜毅山来地很快,两人身上都没带什么近身的武器。春满阁是他的主场,他不用武器,也是见悦己身无寸兵,不想占这小辈的便宜。

不用武器,那便肉搏。

他也落到了与悦己相对的假山石上,没有率先动手。

“小丫头,你现在磕头认错还来得及。我姜某人是做生意的,讲究一个和气生财。看你年纪尚轻,没什么阅历,言语上几句冲撞,我可以不放在心上。若你是个乖觉的,应当知道现今华域武林,像我这样好说话的前辈,已经不多见了。”

姜毅山这会已经没之前那么恼怒了,头脑冷静下来,他这双精明市侩的老眼,总算有功夫注意别的。

这位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辛魔女,他今日也是第一次得见。没想到竟生了如此一张好皮囊,比他阁里的牡丹都还要艳丽三分。

姜毅山作为一个拉皮条出家的,哪怕现在已经在江湖闯出了不低的地位,脑子里的想法兜兜转转,还是挣不出老本行。

他现在想的是,若能将这辛魔女打断经脉,废了功法,留在这春满阁当朵花

“前辈如此宽宏大度,应当不止让我磕头认错这么简单吧?”悦己睁开眼,轻声一笑。

赛阎罗的名声,她其实是听过的。传闻此人心眼极小,睚眦必报,死在他手上的人命不计其数,本该受江湖正道不齿。可偏偏此人武学天赋极佳,不到而立之年就窜到了武林群英榜二十名开外,现在更是挤进了前十,想来不管犯了什么恶事,也没谁敢在他面前多一句嘴。

悦己笑地奚落,姜毅山便也答地敞亮。

“你倒有点眼力,不错,你青天白日带人闯了我这春满阁,还对姜某人请来的贵客出言不逊,我自然不能简单放过你。”姜毅山也跟着笑,他的确是个浸淫商道的生意人,就连笑意也没有江湖人的磊落,只有一脸团团圆圆的油滑,还有一股子连他自己也不知的狡诈

“否则,传出去,我春满阁日后也无法在这洪都城立足了。”

“哦?前辈待要如何?”悦己把玩着自己胸前的一缕乌发,语气漫不经心。

这样目中无人的模样再一次将姜毅山激怒了,他阴狠狠一笑,面目狰狞:“今日我就替你家长辈好好教教你,这华域武林的规矩!待我挑断你的经脉,废了你一身功法,我倒要看看你还敢不敢妄自尊大!我春满阁是大方的,你成了废人也不要紧,日后自会赏你一口饭吃!”

悦己笑:“早动手不就好了,何必这么多废话。”

说完,她甚至不等姜毅山出手,自己脚尖用力,起手就是一招守花宫的独门绝技藏弓。

这一招适合没有武器情况下的近战,也是悦己练地最熟练的招数。

姜毅山自然不会让着悦己,他在江湖上赛阎罗的名号,也是源于他不管同谁打斗,哪怕是同老幼妇孺,他也是一个态度,下手绝不留情面,就跟阎罗爷一样,一视同仁的狠。

一时间,两人在池塘上方斗地难分难解,几个错眼的功夫,就已经过上了数十招。

公子晓裹紧自己的大氅站在窗沿边上,忧心忡忡地望着下方的打斗。

从情感上讲,他是不希望悦己输的。毕竟这样好看的姑娘实在不多见,他还想日后有机会给她画画呢,可不能这样简单就香消玉殒。就算不死,今日一输,美人眼中的神采肯定要完,那也不值得他再动笔了。

这种吃里扒外的想法幸好没让姜毅山知道,不然他要弄死的人就不是悦己,而是公子晓了。

悦己渐渐斗地有些吃力,男子与女子在体力方面本就悬殊,她选择肉搏的打法十分吃亏。更何况姜毅山闯荡江湖数十年,论打斗的经验与技巧,可就不是悦己这个坏了脑子的菜鸟能比的。

说到坏了脑子,悦己现在的感受就是自己的脑袋好像真的不太灵光,她每每以藏弓的招式格挡开姜毅山的攻击时,脑海中模模糊糊晃过的画面,竟不是守花宫中的练功房,也不是静师傅严厉却耐心的教导,而是一个女人。

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

“悦己,这招不是这么使的,气要沉,速度要快,劲道藏在手肘,要在我靠近你之前,将手肘击出来。”

“悦己,动作不够快,再来。”

“悦己,你太弱了。你这样弱,日后如何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如何守卫云边谷?”

“今夜之前,这个招式没学会,自己去刑堂领罚。”

“悦己,不要怨恨,为师这是为你好”

那个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像是云边谷春日的月色,映在花上,溶入水里。

可语气又很凉,凉地像瘦云湖畔的绿水,不掺一丝红尘烟火味。

悦己不知道这女人是谁,守花宫的宫主与静师傅从没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们对她唯一的期冀,只是健康安虞地长大。

为师?

这女人是她的师父?

可她辛悦己认过的师父,不是只有守花宫的宫主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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