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微风拂面,当中夹杂着血腥味,烧尸味。展无恤怀抱着一只小白猿,默默地站在一座坟前,这座坟比寻常的要大上一倍还多,土是新的,是他亲自挖的,亲手盖得土。展无恤身旁站着莫无琊,她怀中抱着展赤,正不住的盯着小白猿,还不时伸手与小白猿打闹,他们显然不知道发生着什么,不理解大人们此时的心情,两双天真无邪的眸子与这压抑肃穆的气氛极不相称,他们还不懂得战争的残酷无情。
公子季扎和白羽站在不远处,凝望远方,城墙上旌旗招展,有士兵来回的巡逻,手中的长戟不时反射着道道寒光,他们不知道战争是否还会来到,自己这条命是否还能活下来。生命是宝贵的,当下能活着已实属万幸。士兵,好好活着吧,珍惜当下,珍惜身边的亲人,不知道下一个躺在战场上的尸体是不是自己。
展无恤悲切道:“猿兄、猿嫂,展无恤对你们不起!你们不远万里来到蔡城,帮助我展无恤,不过半日,竟命丧敖熊掌下,还没来得及与我痛饮契阔就走了,你叫我于心何安?不过,猿兄、猿嫂请放心,我夫妻二人一定会照顾好小白猿,不让他受委屈,不让任何人欺负它,让它吃好穿暖,我们有什么它就有什么。我还会教他武功,倾囊相授,让它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白猿。我的武功你是知道的,传授小白猿还算可以吧?想当初你我在大雪山之巅赛跑,我不输给你的。如果有一天我教不了他了,我就请我师父、师伯教他,你说好吗?”说到动情处在场众人不禁热泪盈眶,感同身受。
展无恤起身走到白羽面前,看着他全身白色的羽毛十之八九被染成了红色,展无恤心中无不感动:“白羽兄,多谢你来相助。要不是羽人族拼命阻击食虎兽,蔡城全城恐将生灵涂炭,是你们救了全城的百姓啊。”
白羽嗓音有点沙哑,可能是作战太过猛烈,而且没有一丝一时的休息,咽喉干涩。“展先生不必如此说,是九天神大人派我们来的。九天神大人知道展先生急需帮助,所以十天前就派我们羽人族兵士昼夜兼程赶来,总算没有误事,没有给九天神大人丢脸,也报答展先生救我羽人一族的恩情。”
还有什么话说,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展无恤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确实无需多说,羽人日夜兼程,飞行万余里,十天十夜不曾间断,只是为了践行前言,回报他人之恩。展无恤此时的心情用感谢等贫乏的语言所无法表达的。
“伤亡了多少白羽人?”
“伤五百,死三百。”白羽说的看似轻松,实则沉重。
展无恤默然,心如刀绞。“现在食虎兽已被消灭,尽数不留,尸兽卒也被打败,只留残部,苟延残喘。只是,公子罢敌还没有被灭,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手。羽兄,白猿夫妻已经为我而死,我不忍你们再受些许伤害,咱们就此别过,你们快些回羽人国养伤吧。”
白羽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如果还有用我门羽人之处尽管开口,我们羽人会第一时间赶到的。”
“日后,无恤定会再去羽人国当面向九天鲲鹏道谢,到时,我再跟白羽兄痛饮,不醉不归。”
“告辞,我们也该回去向九天神大人复命了。”白羽说完,招呼羽人们,驮着牺牲和受伤的白羽人回归羽人国。
展无恤一直仰望着天际,直到羽人的身影渐渐隐没,他才回头对公子季扎道:“公子何以会带兵来援?而且还是闻名天下的魂木卒。”
公子季扎笑笑,说道:“公子罢敌率领尸兽卒围攻蔡城,这么大的动静,谁会不知道。可是楚王现在正陈兵楚、吴、徐边境,公子姬光正在带领吴国倾国之兵与之对抗。在吴国军营之中,斥候每天来报蔡城战事,蔡城胜则徐国无忧,蔡城败则徐国忘,吴国危,诸侯惧。后来我们得知,尸兽卒人多势众,蔡城岌岌可危,我便自请救援蔡城,但又不能抽走吴国一兵一卒,我便北向齐国求助,没想到齐公胆小怕事不敢招惹楚国。时间紧迫,当时我想,如果找不到援兵我就一个人来。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仙圣的两个门徒,他们正带领仙圣所炼魂木卒前来相助。展兄是剑圣高徒,仙圣相比你也熟知吧?”
展无恤道:“仙圣是在下的二师伯,可是我却没有见过他老人家。刚才我听说他老人家的二位高徒也来了,不知在何处?”
公子季扎道:“田雍是仙圣的外侄,因为田雍战死,仙圣的二位门徒护送田雍的尸体回宕山去了。”
展无恤答应一声没有再说话。
“天黑了,我们回城吧。”莫无琊道。
众人起身,默默地往回走。
“蔡公有请二位到议事厅!”一个兵卒赶到,对展无恤和公子季扎说道。那个兵卒满头大汗,全身湿透,气喘吁吁,显然是找他们俩找了很久。
“请我二人做什么?”展无恤问道。
“这小人不知。”
“你先回去,我们随后就到。”
“喏!”士兵起身回去。
“季扎兄,依你之见熊弃疾这人如何?”展无恤问公子季扎。
公子季扎沉思片刻道:“聪慧缜密,工于心计。但是比起楚王熊围还是强了很多。”
“那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你是打算再帮他一次。”
“我也不知道。就算是为了这些孩子吧。”展无恤怀抱着小白猿,又看看莫无琊怀里的展赤。
展无恤和公子季扎先送莫无琊回到住处。自从开战以来,她也一直没有休息,不是陪着展无恤就是在照顾展赤,再就是安抚城中老少百姓。而今,莫无琊身边又多了一只小白猿,以后的日子,她只会更加辛苦。在战乱时期,女人更显得伟大和可爱。
天色墨染,眉月升空,乌云还不时的遮挡那弯弯的亮光。
展无恤和公子季扎在路上远远看到费无极出了家门,急急朝蔡公府方向奔去。费无极所居之所正是熊弃疾特意安排的,只与蔡公府有一街之隔。展无恤和公子季扎路过费无极家门时,一男子站在门口眺望远去的费无极,眼中充满爱意。此人穿着一身黑衣,领口露出一圈白色衣衫,纯洁轻盈,裹着如霜似玉般的肌肤,面容清秀,略施粉黛,秀发挽起,好一个漂亮的美公子。展无恤和公子季扎路过的那一刹那,一眼看出,此清秀公子原来是女扮男装,而且正是孔玄子的独女孔婉儿。
原来公子熊建跟随常星君和百里奔雷去秦国借兵,当常星君和百里奔雷去岐山去借魄金士的时候,公子熊建找了一个借口去雍城去见赢伊,顺便把孔婉儿接回蔡城。而赢伊没有到过中原,一心想出来玩,见识一下中原的繁华热闹,公子熊建也乐得将她带在身边,二人就不再两地相思,也可正好让自己的公父看看,以便将来向秦国求亲,迎娶赢伊。为了出行方便,公子熊建便让二人女扮男装,在去蔡城的路上与常星君和百里奔雷汇合,一同赶往蔡城。
他们带领魄金士赶到蔡城时,正好赶上尸兽卒与神火兵大战。常星君心里知道公子熊建不是打仗的料,再带两个女子,而且一个还是秦国公主,他不敢大意,便首先派人将此三人偷偷送进城,安置在蔡公府内。三军击退尸兽卒后,费无极也回来修养,孔婉儿便随着来到费无极住处。
孔婉儿这一年来迭经忧患,数历艰险,幸而在秦国遇到赢伊,才能活了下来。孔婉儿从初见费无极的情窦初开,一往情深,再到家族罹难,独自流落他乡异国,穷寡孤独,不知亲人生死,时时盼望心爱之人能来接她,没想到所来的人却是公子熊建。如今,终于再次见到情郎,而且二人独处一室,孔婉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入费无极怀中,她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孔婉儿待要倾诉这一年来的悲苦委屈,费无极便接到熊弃疾的传令,到蔡公府商议要事,是以孔婉儿男装还没换下就送费无极到门口,目送他离开。
费无极等陆续进入蔡公府后,孔婉儿依依不舍的待要关门,只听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公子,慢些!”
“是谁?”孔婉儿有些骇然。
“是我,卫冲拜见公子。”
孔婉儿心中一阵,猛然开门,她心中压抑的石头突然又悬了起来。孔婉儿看到台阶下站着一人,破衣烂衫,满身污垢,弯腰低头,手中却拿着一把大剑,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你真是卫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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