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姚陌被呵斥得摸不着头脑,迷茫地看向母亲。

“官长恕罪,是小人教导无方,小人愿意领罪,求官长放过小儿,”妫玉容突然双膝跪地,“小儿的父亲曾在军中服役,耳濡目染了一些贵族礼数,解甲归田后被小儿学去,小儿实为不知。”

“阿妈,”姚陌说,“阿爸才没有这样行过礼!”

“你别说话!”妫玉容虚弱但坚定地命令。

“不是父亲教的,那就是母亲教的了?”向由基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琢磨着,“你,又是什么人?会懂得士大夫的礼数?”

“回官长,小人姚家村姚氏,是一个农妇。”妫玉容跪而不叩,镇定地回答。

“那你这个农妇可不一般,”向由基噗嗤一笑,“什么时候,我南淮国的一个农妇,都知道怎么行贵族之礼了?”

“回官长,”柱叔叩头,“小陌阿妈确是姚家村姚虎的婆娘,在十数年前与姚虎姚陌一同定居姚家村。”

“十数年前?有点意思,”向由基脸上笑意更浓,“那可是……乱世之始啊……”

妫玉容全身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却被眼尖的向由基捕捉到了。

“这姚虎是个多大的官,能把士大夫的礼仪……”向由基前倾身体压向妫玉容,“耳濡目染至此?”

妫玉容垂下眼帘,不能回答。

“我知道,你恐怕是哪个亡国的宗室之女,生逢乱世,颠沛流离之下嫁给一个军士,在小村庄里度日,”向由基直起身,离座扶起妫玉容,“我南淮女侯最是同情亡国憎恨纠国,说明你的来历,我可以上报荆都,女侯定会好好安置你们。”

“谢官长、女侯的美意,小人心领,恕难从命,”妫玉容向向由基屈身施礼,“小人只愿与小儿寻一处远离战火的田地,耕织度日,了此余生。”

“远离战火?在荆都难道不是远离战火?”向由基皱眉,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你是说,我南淮国都也会遭受战火不成?你是说,我南淮也将去步故梁国、故韩国、故邢国的后尘吗?”

嘴上高声说着,向由基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妫玉容,他特意把被纠国灭亡的国家一一数过,果然在听到“故梁国”的时候,妫玉容的身上又有一丝异动。

梁国?是梁国哪个宗室呢?向由基沉吟。

“小人失言,官长恕罪。”妫玉容再次屈身行礼。

“原来是亡国宗室之女,怪不得会贵族礼仪,”上阳城尹若有所悟,“然你既已不是贵族,就不该再行此礼,更不该教给小儿,但是如果你讲清来历,上报荆都,女侯或许会封你一块土地,恢复你的贵族身份。”

“谢过官长,真的不用,”妫玉容再次双膝跪地,“小人知错,以后与小儿再不如此行礼了。”

“姚氏,你本名叫什么?”向由基忽然问,“官长当面,不得撒谎,不然治你们全村的罪!”

“回官长!”柱叔慌忙叩头,“姚氏名妫玉容。”

妫玉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脸色同样惨白的,还有向由基。

“右领大人,这妫姓……”上阳城尹若有所思。

“你闭嘴!”向由基低喝。

“此事不准再提,不准外传。再提……必杀你!”

他看向上阳城尹,城尹抬头,刚好对上向由基杀意沸腾的眼神,惊得差点失禁。

“下官明白。”城尹失魂落魄地答道,他隐约想到了妫姓的来源,却不明白为什么向由基对此讳莫如深,更是突然大动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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