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敖紧了紧裘衣,步下角楼,开始巡查城防。
武关城外十里,纠国营地零星地亮起了光点,那是他们点起了火把。更多的光点陆陆续续点亮,最终汇集成一片。
原敖走在城墙上,目光扫过每一个垛口,打着火把的列队士兵巡逻经过,领队的军士沉默地向他致意,原敖也沉默地点头回应。在武关战场上,从统帅到士兵都是勇敢无畏的男人,他们齐心协力抵挡了敌人的一次次冲击,无数次准备把自己的热血泼洒在这高墙之上,也无数次地送别倒下的战友,对他们的英灵发誓要继续坚守直到这城墙寸寸崩塌。在这里,男人之间的交流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和动作,一个眼神就能传达。
原敖心里稍稍感觉到慰藉,情不自禁勾动嘴角,牵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他用南淮的古语乡音,放声高歌起南淮军人广为传唱的歌谣。
歌词的大意是:
“为捕兽的网打下地桩,
锤打的声音叮叮当当。
君王的武士气宇轩昂,
他们是那心腹和臂膀。”
古调苍凉,遒劲悠远,余音袅袅。城墙垛口上执戈戍卫的军士都轻轻地跟着哼唱起来。
城墙另一边的角楼上,有箫声伴歌而起。
原敖抬头望了一眼,健步走向那座角楼,继续高歌:
“把捕兽的网拉出陷阱,
被困的猛虎张牙舞爪。
君王的武士悍不畏死,
他们为君王搏命厮杀。
.
.
把杀死的猛虎抬回家,
沿途父老为我们欢呼。
君王的武士无比荣耀,
虎尾赏给他缠在手腕……”
一曲歌罢,原敖已经站在角楼下,悠扬婉转的箫声也缓缓收住。
黑衣的身影临风独倚栏杆,手中捏着一管洞箫,他转过头俯视,与角楼下原敖的目光相遇,两下无言。
“原敖老友,你知道吗?这首曲子还有后半段。”良久,身影终于开口,“后半段,唱的是君王嫌弃武士再也拿不动戈和盾,把他赶走了。老迈的武士手腕上缠着朽烂的虎尾,穿着污迹斑斑的破衣裳回到家乡,他已经找不到他的家了。家乡的小孩纷纷拿石头扔这个老流浪汉,路上的行人也厌恶地避开他,没有人记得他曾经是君王驾前执戈持盾气宇轩昂的心腹和臂膀,没有人记得他曾经搏杀过猛虎和狮子,最后武士走不动了,在路边孤独地冻饿而死,临死都没有解下那根破尾巴。”
“你不是南淮人,对南淮乡野的民歌倒是颇有研究嘛。”原敖无声地笑笑,“但是武士现在年富力强,虎豹狮子又潜伏在侧,君王还用的上他,不会把他赶回老家的……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总不能让我一直抬着头说话吧?脖子怪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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