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愍王十年,你父亲向良夫时任金羽卫右领,正是女侯驾前红极一时的宠臣爱将,所以我找他密谈,告诉他我们向氏的那句祖训……暗示他向女侯提出在向国故地重建宗庙的要求。”

“重建……宗庙?”向由基闻言如遭霹雳,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祖父……你……”向由基双拳紧攥,咬牙切齿,“在南淮境内,建立向氏宗庙,无疑是触动了南淮楚氏的逆鳞,祖父,你这是将我的父亲,你的儿子……推进火坑啊!”

“是。”向父偃面不改色,“良夫向女侯进言不到三天,就被女侯以无礼之罪,赏毒酒赐死,我亲自觐见女侯赔罪,才让女侯为保存南淮和向氏颜面,对外宣称良夫是急病而死。从此以后十多年,我极少再入宫觐见,在旁人看来,无疑是我对女侯心怀怨恨的表现。”

“为什么……为什么……”向由基有些失魂落魄。

“国运之争,事关一国生死存亡,为了成功,必须无所不用其极。光复向国的祖训早该被为国效死取代,”向父偃的眼里苍凉和坚毅兼而有之,“我们世代都是南淮的军人,死于战场是我们最好的归宿,包括你的父亲,也是在两国的谋战中为国家而死……这是必然要承受的牺牲。”

“那年我才九岁。”向由基突然说。

向父偃沉默。

“那年我才九岁!”向由基突然暴起,整个人压过矮几,双手抓住向父偃的衣领将他提起,“我从小就不知道母亲是谁,从记事起孤零零住在宫城边的大房子里,我的仆从都不敢亲近我,我的亲族互相猜忌争斗,我的爷爷在外连年征战,只有我的父亲每日傍晚从宫里归家,我才能感受一些慈爱和温暖,而你!”

向由基用力将向父偃向下一掼,向父偃站立不住,往后跌坐在地上。

“那年我才九岁!九岁啊!”向由基指着自己祖父的鼻子大吼,却有两行泪水划过脸颊,“你害死了我的父亲,害死了你自己的亲儿子!”

向父偃撑坐在地上纹丝不动,孙子的大逆不道之举没有激起他的任何怒意,他只是在静静等待向由基平静下来。

“那天黄昏我在门口等父亲回家,却只看见一群人抬着灵柩向我走过来……”向由基瘫坐在地上,捂着脸抽泣,肩膀颤颤地耸动,“我一晚上都伏在父亲身上哭着让他醒来,却怎么都叫不醒……”

“这是我必须承受的罪孽。”向父偃轻声说,“我对不起良夫和你,但是我不后悔……上阳关以东的上千万南淮百姓需要我们去守护,但是我们能力有限,只能……牺牲我们自己……你也有马革裹尸的觉悟的,对吧?我也有,每一个向氏子孙,每一个南淮军人,都有这个觉悟。”

“这场孤注一掷的豪赌……”向由基抬起头,泪光闪烁的眼神中多出了某种决意。

“你有多少把握?”

向父偃闻言,神色更加黯淡。

“不到……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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