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许纯第三次话锋一转,“上天有好生之德,君上乃仁厚之主,臣乞君上赐白逍一明路,听其言,观其行,若无非分之举,为君上好好守住绍梁,天高听卑,君上有明君之相,白逍与君上必俱能免祸,若白逍不知好歹,通敌叛国,则祸加于身,咎由自取。绍梁关东亦有雄关名曰镇榆,臣窃以为,可于镇榆关全力巩固城防,以备不虞。倘若白逍一意孤行,悖逆君上,上天降灾于他,致使纠人侵入绍梁,我大梁镇榆雄关,亦可退敌。”
“你放屁!”右丞甘恒瑞暴跳如雷,不顾形象地指着许纯的鼻子破口大骂,“绍梁关雄踞天险,一夫当十,不死守绍梁关,反而去加固什么镇榆关!舍本逐末!鼠目寸光!不智之甚!纠人大军十五万,兵精粮足,西纠主帅嬴湛、白起,天下名将,用兵如神。绍梁关止有两万守军,若此时不全力援助,绍梁关不出一月必被攻破,绍梁君便是想要为我大梁守住门户,也力不从心!许纯啊许纯,你才能平庸,在左丞之位上尸位素餐、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现在国家危亡之际,你居然唆使君上自毁长城,陷我梁国君臣万民于兵燹,是何居心?是何居心!若说天降灾厄,我看你许纯就是最大的祸患!除去你,我大梁方能……”
“你闭嘴!”一直沉默的梁公姬围突然暴喝。
“君上息怒!”
群臣全都拜伏在地,只有甘恒瑞傲然站着,怒眼盯着许纯。
姬围手撑矮几,缓缓站起身。
“左丞所言,甚合孤意。”姬围用威严的目光扫视整座大殿,大殿内的群臣仿佛遭到无形的重压,把身体伏得更低,恨不能嵌入地面。
“孤遣梁京禁卫将军邓龙,亲率大军赴镇榆关拒敌,以示孤守土抗纠之决心,若绍梁关不破,当重赏绍梁君。绍梁关不守,白逍宜死国,若欲逃遁归梁,当于关前斩之。”
“诺。”邓龙领命。
“右丞甘恒瑞,老迈昏庸,不识大体,喧哗朝堂,礼仪败尽,念其为国效力多年,赏邑千户,奴五百,金万两,许即日起告老归乡。”
“君上!臣……”
“不必再议!”姬围用力一甩衣袖,似乎想将天降的灾厄驱走,“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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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梁关。
深秋的风有些冷。夕阳将落未落,倔强地挂在远方的山巅。在注定到来的黑夜面前,即使它坚持虚弱地散发出暗红的残光,也再带不来一丝暖意。
鸦群如乌云般掠过绍梁关上的天空。饱食了战场上的人肉,此刻它们的眼睛想必和残阳一样赤红。
对于它们,这是一场持续了三个月的盛宴。
关隘残破,一片狼藉。城墙被投石轰出大大小小的缺口,又被守军用木石草草加固,护城壕早已被沙袋石块和人马的尸体填出一条宽路,血液到处泼洒,渗进地里,把黄土浸成深褐色。
寒风卷过,吹起城楼绣着金狼头的红色战旗。那真是一面昂贵的旗帜,纠国主帅嬴湛下令,夺此旗者,爵升十级,赏田百顷,仆一千,世代不役。
现在城楼上守卫这面象征无上尊荣的战旗的,只有区区几个精疲力尽的士卒,三个月前还有两万精锐驻防的绍梁关,如今几乎已经是座空城。
白逍沉默地站在城楼上,目光扫过关下连绵不绝的纠国军营,数千杆黑旗迎风林立。今天纠国军队迟迟没有起灶,这是大规模进攻的前兆。
嬴湛和白起猜的没错,绍梁关已经撑不住了,一天都撑不住。
“可惜……”白逍轻叹。
再撑最多十天,最冷的时节就会到来。白逍这条“其心必异”的“西戎恶犬”,在绝对的劣势中,拖了纠国整整三个月。
“罗不疑。”白逍轻唤。
“末将在。”银甲白盔的青年将领出现在白逍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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