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幕

“大半夜被闹起来,还遇到这种事,”向由基一脸衰相地把马栓在路边的树上,“现在别说露宿街边,连城门都进不去。”

为了尽快远离那个宰客的村落和不人不鬼的王吉,他们纵马狂奔了快三十里,在距离破军城六七里的地方歇住了脚,一路上经过一个官方开的驿馆,但是他们作为偷渡而来的黑户当然不可能去住宿。三更半夜的破军城也不可能开着城门欢迎他们进城,当然就算进了城,没有证明身份的验传,他们也住不了城里的旅舍馆寓。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棵不太硌人的大树靠着凑合一宿,陆振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就地入睡,甚至打起了呼噜。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听起来多么豪迈和洒脱。可是在萧瑟的秋风里向由基还是更期盼有一床破被一条草席,把豪迈和洒脱留给那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热着说话不嫌冷的诗人吧。

白陌在树下用石头围起一个圈,中间放上一抱枯树枝和杂草,掏出火镰碰在火石上,点起了一堆火。暖洋洋的火堆稍稍驱散了秋夜的寒意,向由基靠树坐着,把膝盖抱在胸前:“明天一早我们就进城,先探听一下城主罗不疑的情况,白公子你怎么看?”

“我觉得,没有必要。”白陌拿着一根长树枝在火堆里挑着,“我想弄清楚我父亲的葬处,取出骨殖,就尽快回南淮吧。”

“就这样回去了?如果罗不疑心念旧主,说不定……”

“不用了。”白陌摇头打断了他,“无论我父辈祖辈怎么样,现在的我只是一介布衣,我的父亲已经死了,母亲也只是一个村妇,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带母亲远离战火,这也是我父亲和养父的遗愿吧。”

“未必吧,”向由基说,“姚虎教你武艺,玉容公主教你识字,难道是为了让你仅仅当一个山林里砍柴、田地里刨食的农夫?”

“学武艺是为了防身健体,学识字是为了明白事理,养父从来不许我用武力与人争斗,我也从来没想着去和人争抢什么,”白陌倒是看得很开,“吃穿住用,都能从土地里得到,为什么还要奢求那么多其他的东西呢?我凭我所学的东西,不被骗不被抢,就很好了。”

“白公子,恕我直言……绍梁君是心系苍生的豪杰人物,如今天下大乱,你正应该继承绍梁君的遗志,为安定天下做些什么。”

“父亲是一头狮子,我对他充满了敬意,但是我不是他,我没有匡扶天下的能力,也没有匡扶天下的愿望,说起来可能有些自私吧,我觉得这个乱世和我没有太大关系,我只想,只想当一只……”白陌挠着头思索用什么形容自己比较合适,“当一只野山羊,或者一只野鹿,我没什么野心,有一地存身,就心满意足了。”

“一头狮子……不错的比喻,”向由基点点头,“绍梁君的佩刀,就叫做狮子牙。说起这把刀,你不打算收回来吗?听说杯莫停前辈已经背着它,背了十几年,该让他放下了。我觉得你应该让绍梁君的挚友们知道绍梁君后继有人吧,这样他们会安心很多。”

“刚好相反,”白陌还是摇头,“我更希望知道我和母亲的人越少越好,这世上不仅仅有我父亲的朋友,还有他的敌人,人心难测,我不想有人对我母亲不利。”

“我可以派南淮的精锐保护你们母子。”

“不,”白陌抬眼盯着向由基,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你有一箱金铢,是把它埋在无人知晓的荒野更安全,还是把它供奉在高堂之上,派一百个甲士保护更安全?在世人眼中,我和母亲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没人会想到来找我们麻烦,这就是我想要的。”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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