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李夶你坐下,我想跟你谈谈。”

回到出租屋里,厉律坐在客厅的小圆凳上,看着李夶,第一次用这种很正式的态度邀请他谈话。

因为都淋了一身雨,厉豆豆先去洗澡了,于是在浴室哗啦啦的水声里,李夶有点心虚地坐在了另一张圆凳上。

客厅的小方桌贴墙摆放,只有三方。厉律坐在进门右手边的座位,李夶不敢坐在跟厉律正对着的那一方,于是低头坐在了背对着门的那一方。

此时厉律还是一身前后对穿了八个窟窿的湿衣服,头发湿漉漉的,有些凌乱。工作时间外的厉律不太戴眼镜,此刻双眼在湿衣服是头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乌黑深邃。

虽然现在厉律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但衣服上的八个窟窿仍不断提示着李夶,他今天干的好事。

李夶头垂的更低了,内疚得抬不起头。

厉律看着他,没有拐弯抹角,直奔主题道:“你现在愿意相信,邹誉不是买凶杀你的人吗?”

李夶点点头:“他看着不像说谎。”

厉律又问:“那你现在能原谅你自己吗?”

李夶眉毛一拧巴:这是让我检讨差点杀了邹誉啊……我的律哥啊,你明明比我还小几岁,别这么威严好不好?……

心里这样想着,李夶面上却还是老实地摇摇头,自我检讨道:“我知道我今天冲动了,差点杀了邹誉,这是个不值得被原谅的错误……”

李夶说的很诚恳,但是厉律摇摇头:“邹誉的事,邹誉会选择原不原谅你,我指的是你师父跳楼自杀的事。”

李夶面色一僵,放在腿上的两只手瞬间捏紧了。

从李夶十七岁开始培养,亦师亦友亦父的人,他跳楼自杀了,而所有人都说是李夶逼的,这种罪过,除非是铁石心肠的人,否则都承担不起。

“跟我无关,我没有错。”李夶咬紧牙关,死死坚守这八个字,手背上则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

“那你哭什么?”厉律一针见血的问。

李夶立刻抽了一下鼻子,别开脸擦掉眼泪。

这什么鬼设定?真特么丢人,怎么做鬼还会掉眼泪掉鼻涕?

李夶手忙脚乱地抹干净脸,心中愤愤地抱怨着。

而厉律淡淡地对他说:“我仔细询问过邹誉了,你师父没有留下遗书,也没有任何实据表明,他跳楼真的跟你有关。”

听到这句话李夶一阵木讷,有点反应不过来。

因为他原本已经做好准备,接受厉律与其他人如出一辙的指责,可是厉律话锋却一百八十度调头。

“律哥……”李夶抬头看着厉律,有点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厉律交握着双手,两只小臂平放在桌面上,眼睛看着面前洗得光亮的玻璃杯,继续说: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人如果真是被另一个人逼死的,不可能不留下一封充满谴责和怨恨的遗书,但是你师父邹顺一个字也没留,这也许表示,当时在他心里,根本没有怪你的念头。”

第一次听到有人替自己开脱,李夶并没有开心,反而无颜面对般,哽咽着说:“也许是我让他彻底绝望,彻底心灰意冷了……他连留一封遗书骂骂我都不屑了……”

“所以你就是一边强硬地对外人喊着与我无关,一边抱着这种自责的想法,在推卸和自责中矛盾地活着?”

人擅长逃避,也期待救赎,越自责,越希望找到弥补的办法。

明明连厉律这样的外人都看得出来,邹誉买凶杀李夶的事情充满疑点,但是曾和邹誉兄弟相称的李夶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人就是这样矛盾,李夶因为师父的死深陷自责,他希望从这件事解脱,也知道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给师父偿命。

结果他就真的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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