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之夜,月色如水。

遥远的天山沉默的矗立在天际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散发着幽暗光芒的洪荒巨人。

丁逸坐在羌塘盐湖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神情之间充满了焦躁和忧虑。

盈歌已经走了大半天了,可现在还没有回来,他该不会是被上官凌姬困在了那青屋之中吧。

一阵衣炔破空声响起,丁逸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

盈歌回来了,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血迹,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他看起来似乎很愉快。

“你受伤了。”丁逸愣了一下。

“我这样将扶木山视为无人之地,来去自如,上官凌姬自然会不开心的,她不开心,我多多少少都要挂点彩的。不过别担心,我虽然打不过她,可她却也追不上我,只能她也只能看着我干着急。当然,这种要命的事情只能偶尔为之,下不为例。”盈歌嘻嘻一笑,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

丁逸望着盈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盈歌明白过来,笑了笑,“轩辕天罡没有骗我们,紫灵现在确实被上官凌姬关在了那间青屋之中。那是一间会移动的小屋,不仅会移动,而且还会唱歌,最要命的是,这歌声还很好听,好听的程度甚至堪比长安天籁坊内的七巧音子小姐姐,我就是听歌的时候过于入神,不小心触发了屋外的机关,被漫天的袖箭差点射成一个活刺猬,被随后赶来的上官凌姬差点一掌冻成一个活冰雕。可老实说,我盈歌长这么大,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精巧迷人危险的小屋。这间巧夺天工的小屋,大概就是水镜先生打造的青屋了。”

“她,还好么?”丁逸沉默了片刻问道。

“她并没有见到我,我也并没有看到她,但我知道紫灵姑娘一定就在小屋里面。”盈歌说道,“因为纵观整个扶木山,没有比那里更安全,也更危险的地方了,所以她一定就在里面。上官凌姬是什么人,同样的错误她绝不会再犯第二次。”盈歌说道。

丁逸缓缓的坐下来,良久垂首不语。

“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动身了?”盈歌说道。

丁逸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远方。

“说话,老弟。”盈歌说道。

丁逸还是没有说话。

“你是想就这样一直坐到天亮,还是想现在就出发,前往天山脚下的沱沱河,找到那位水镜先生,尽快打开七巧屋,救出你的紫灵姑娘。”盈歌望着丁逸,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丁逸没有说话,依旧沉默的望着远方。

“我明白了。”盈歌点点头,“你是在纠结,你是在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你还没有完全说服自己。那么,我问你个问题,老弟,如果我们能救出紫灵姑娘,你愿意和她成亲吗?”盈歌说道。

丁逸沉默良久,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那你觉得她愿意和你成亲吗?”盈歌问道。

“我不知道。”丁逸摇摇头。

“那你愿意和她在一起么?”盈歌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丁逸摇摇头。

“你觉得紫灵姑娘是真心喜欢你吗?我说的喜欢,指的是爱情这东西。”盈歌说道。

“我不知道。”丁逸摇摇头。

“那你究竟知道什么?对于紫灵,对于你们之间的这份感情,你能明确的告诉我,你究竟知道什么吗?”盈歌忍不住苦笑道。

“我只知道,她若真的嫁给别的男人,我想,”丁逸突然抬起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想什么?你快急死我了。”盈歌瞪着他。

“我想我会很难过。”丁逸长长的吐了口气,良久才缓缓说道。

“明白了,确定了,错不了了。以我躺在女人床上十多年的经验来看,你对紫灵姑娘是真爱,我不会看走眼的。”盈歌点点头,站起来,大力的拍拍丁逸的肩膀,“时间紧,任务重,我们该走了。”

“我这样做算不算自作多情?”丁逸突然问道。

“当然算。不过男人若不自作多情,又怎么讨得女人的欢心呢?”盈歌笑笑说道。“我们该上路了。这里距离天山少说有百里地,我们得加快脚力才行。”盈歌说道。

不远处的黑暗中,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走了过来。

“什么人?”盈歌眉头一皱。

“是我。”一个生硬却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康巴汉子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囊走了过来。

“巴穆。”盈歌惊讶的叫了起来,他走上去紧紧握住巴穆粗糙的大手,神情随后一阵黯然,“对不起,巴穆,我没能保护好桑格,对不起……”

丁逸想起那个声音甜甜的脸蛋红红的藏族姑娘,心中不禁一阵刺痛。

巴穆解下背上的包囊,递给盈歌,“糍粑,酥油茶,青稞酒,给你。”

巴穆憨厚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痛楚,他永远的失去了他最亲爱的妹妹。

盈歌捧着沉甸甸的包囊,忍不住眼圈一阵发红。

“朋友,我们是朋友。”巴穆用力的握了握盈歌的手,然后走到丁逸的身边,又用力拍了拍丁逸的肩膀,“朋友,朋友。”

巴穆的汉语依旧是那么的蹩脚,但在丁逸和盈歌的耳中,他的声音足以令他们热泪盈眶。

“保重,再见。我的朋友们。”巴穆冲着他们挥挥手,转身大步离去,很快没入了黑暗之中。

沱沱河并非是一条汹涌滂沱的大河,它只是一条细细弯弯的小河,依在高大的天山脚下,淙淙而过。河水清澈见底,干净的如同天山上的雪花,水中清晰的倒映着蓝天与云朵,偶尔可以看到一两条青色的小鱼悠然的从水底荡过。河岸的两边结满了长长短短晶莹剔透的冰柱,而冰柱的旁边,便是郁郁葱葱的青草,以及绿肥红瘦的鲜花。夏季的娇艳与冬季的清冽,毫不违和的溶织在在这条坨坨河畔。

与贫瘠荒凉的扎布里相比,这里简直就是桃源之地,人间天堂。

盈歌站在河畔,望着眼前的蓝天白云碧水青草,不禁喃喃道,“简直太美了。想不到这关外的大漠深处,居然能有如此仙境,我盈歌要是不带几个女人来这里睡上个七天七夜,那简直就是在辜负人生,虚度华年。”

丁逸摇摇头径直向前走去。

转过一片小树林,前方传来了一阵琴音。丁逸看到一片平坦整洁的绿草地上,矗立着一间朴素淡雅的灰色草屋,草屋的前方,一个身穿元袍,头戴华巾的褐衣老者坐在一把藤椅上正在弹琴。琴音时而悠扬,时而清越,时而低沉,时而沧桑,丁逸和盈歌静静的站在草地上,聆听着琴音,一时间听得不禁心旌动摇。

琴音戛然而止,老者手抚绿色斑驳的琴弦,漫声轻叹,“两鬓霜,一客行,新绿衬酒红;七颗星,一袍风,尧舜对苍生。”老者反复的浅浅吟唱着这两句词,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什么都听不见了。

“能将一首渔樵问答弹的如此曲意深长,清婉洒脱,撩人心弦,看来这位想必就是水镜先生了。”盈歌看着老者。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