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正堂之上,姊姊妹妹高高低低的围作一团,而在正中心的是个哭成个泪人似得的妇人,锦衣华服,云鬓珠钗,也难掩脸上的憔悴与愁苦。

妇人以帕掩面,一抽一泣,涕泪涟涟,哭的似有节奏,就是听的让人心烦。

靠的最近的女子,看起来也最为年长,眉目如画,乌黑如瀑,丽质婉约,约摸十六七八的年纪,只是脸上似乎隐隐挂着几分不耐,她拿出手帕递给那妇人,一边道“娘,别哭了,父亲和二哥哥已经走了,我们姊妹腿都站酸了。”

那妇人一听,猛然抽气一声,训骂声就像是断线的珠儿啪嗒啪嗒不绝于耳语速极快“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你还有脸说,你知不知道,那谢家的人都来了好几次了,我每每挖空心思替你推脱,才哄得他们回去,你难道不明白她们的意思?你想想你在外面的名声,现在只盼咱家能有转圜的余地,你也不至于还未嫁就遭嫌,你要知道上次裴家因着你那些个破毛病,已经退了你的婚,这次要还没了,你只怕要烂在家里嫁不出去了,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你呢你真是,气死我了你,唉。”

“这种墙头草见风倒,两只眼只见得富贵,也不值得嫁……”薛令月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你还真以为你有的挑啊我真是不知遭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讨债鬼”说着,谢氏瞪着眼,抬起手,玉镯声叮当作响,她把围着的姑娘们依次指了一遍,“我告诉你们,现在这要有一个不好,你”被指着的令月下意识的往后退半步,“还有四丫头,”被叫四丫头的薛胧月小脸一白,小脸儿紧张得挤成一团,圆圆的眼睛似含水光,只感觉下一秒就会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谢氏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哭什么哭,就会哭,一副丧气样,到时候才真有的你哭呢,还有你兰姐儿,你可看明白了没,别学你这两个没出息的姐姐。”

薛令月真觉得,她娘训起人来,就像鱼儿吐泡泡般,咕噜咕噜个没停,上面瞪大了眼睛,下面是语如弹珠,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精力。

在她娘面前站着,她只觉得头也疼,腿也酸,好像每一个骨头都要打架,昨天她好不容易手气极佳赢得满堂彩,偏偏卿月又落水,在芙蓉园又是一阵折腾,回来又听了谢氏半个时辰的规矩,今早又在后院里吹冷风,现在又在这里听规矩,她真的觉得骨头要散了。

谢氏语中带怒,训话未毕,薛胧月兰姐儿并大堂上的丫鬟婆子,都如小鸡啄米似的低着头,连大气不敢再出一下。

谢氏吸了口气,缓了半缓,声音已不复方才那般洪亮,她又继续说“你们几个丫头,最近可都给我仔细了,谁敢跑出去招摇,仔细被打断腿要知道,今时可不同往日,这一不留神,你们怕可是要做罪臣之女了,明不明白唉,要不是老爷和昭哥儿还在撑着……”话未说完,谢氏又呜呜呜地抽泣了起来。

刺耳的声音终于暂时停了,三女悬着的心一时暂放了下来,薛令月张了张嘴又想说话,却感到袖口一沉,是四妹妹胧月拉着她的衣服,楚楚可怜的望着她,没法,薛令月只得将酝酿起的话缩了回去,随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令月,你又长吁短叹什么我还没死呢,等哪天我死了,谢家倒了,你再去三口湖上叹气也不迟,到时候大家眼不见心不烦,岂不痛快?”

“娘,我没……”

“又顶嘴,你是我养的,你脖子一拧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谢氏抽了抽鼻子,一边又好像回过神来似的,左右仔细看了一圈,“嗯三姑娘呢,她去哪了?”

“娘,喝茶,”薛令月赶忙端起一杯茶水递给谢氏一面答道“三妹妹感染了风寒,我让她在屋里休息。”

“哼!”谢氏抿了一口热茶,啪的一声茶盖重重地盖了回去,“休息,又是休息,我看她是没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如今薛家有难了,阖府上下都忙得一团乱,她也不知道想办法多帮衬帮衬,一大早倒躺在床上休息。”

薛令月只差没翻了个白眼,心道,一大早不休息什么时候休息,她也想休息,而不是站在这里听规矩。而且当初把大姐姐送入宫中,那里头明争暗斗的,进的去出不来,所幸大姐姐争气,一路晋升至贵妃,如今咱家出了事,连累大姐不说,这三妹妹一没嫁人,二没生计的,帮衬什么帮衬,更何况这麻烦事还是混账薛启明惹出来的,那家伙挨了打,母亲偏偏拿着她们几个姊妹撒火,真是气人

不过现在爹和二哥出了门,且谢氏性格急躁,自掌事以来,向来说一不二,且口齿爽快,她说一句,谢氏能回上十句,而现在谢氏正在气头上,她还是悠着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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