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外,初秋。

虽说夏季已过,眼下已入了秋天,但这初秋正午的太阳却也不比夏季的炎炎烈日逊弱多少,阳光炙烤在黄沙与碎石铺就的老路上,似是要把走在这条路上的行人也烤干才肯罢休。

路边,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穿一袭鲜红色的长衣,腰间别着一柄红扇,腰带之上系着一个红色的半圆形玉佩。从他长长的衣摆上挂着的些许黄土来看,这个少年应是在路上行了多时。

少年是独行吗?不是!他身后跟着一匹高高大大的红马,为什么说跟着,因为那少年与红马之间没有任何缰绳牵引,红马也不乱跑,就一直乖乖的跟在少年身后。既然有马,少年为何不骑马而行?想必是他担心自己的马儿长途跋涉,太过劳累,所以才下马步行的吧。

“渊儿,你此次下山去西域,一定要帮为师找到摄魂剑。”

少年想起了下山前师父对他说的话,眉头微蹙,轻叹了一声。这把摄魂剑,他从未见过,而且除了剑的名字之外,其他的,他一概不知。他向师父问过剑的模样,但师父也连连摇头表示不知,只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让人听不懂的话,说什么那是一把有山有水的剑,一把可以挡风遮雨的剑,一把似家一般温暖的剑……

少年一直想不通,这么多年,师父曾多次下山寻找却始终都未找到的摄魂剑,师父为何对自己寄以厚望?不过,既然是师父的意愿,他当然会全力以赴,为了不辜负师父的期望,下山之前,他暗暗立下了豪言壮语:一日不找到摄魂剑,他便一日不回太白山。

然而,西域那么大,他又能到哪里去寻找呢?想到这里,少年一脸的茫然和惆怅,他不知道要具体往哪里走,但既然要去西域寻找,一直往西走总归是没错的。

少年抬手抹去额头上掺杂了灰尘的汗水,从马背之上的包裹里掏出了水袋,拔出木塞,仰脖咕咚咕咚的大口喝着那被太阳晒得温突突的水,顷刻间,那水袋就瘪了下去,再也倒不出一滴水来。

少年举目四下望去,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孤零零的大树,树旁波光闪闪,甚是晃眼。他兴奋不已,带着红马奔了过去。

大树旁边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溪流,少年蹲下身子,用手掬了一把清水,放入嘴中,那清凉,那甘甜,把少年身上的倦意疲态统统赶了去。

少年倚坐在树下,看着眼前的风景,抽出了腰间的红扇,轻摇起来,不觉诗意大发:“漠漠黄沙卷热浪,一江秋水入口凉……”

红马站在溪旁,也俯首咕咚咕咚的喝着甘甜爽口的溪水,喝饱之后,趁少年坐在树下休息的空当,在附近惬意的吃着那几簇还没有完全枯黄的野草。

“哒哒哒哒……”

后方一阵马蹄声急,回首望去,见瘦马之上端坐着一位老道士,一袭宽大的蓝色道袍显得里面的人瘦骨嶙峋。转瞬之间,那道士便疾驰而过,在身后留下了滚滚尘烟。

飞驰而过的瘦马激起了少年争强好胜之心,他看了看身旁的红马,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他收起红扇,俯身把水袋浸入溪水中,待水袋灌满,立即飞身上马,双腿一夹,大喊一声‘驾’之后,只见那红马仰天长啸,四蹄翻飞,不出片刻,便追上了前方的蓝袍老道。

少年勒马放缓行速,再次抽出了腰间的红扇,慢悠悠的看着眼前的风景。

见刚刚还坐在树下纳凉的红衣少年突然急速奔驰,而又突然慢了下来,蓝袍老道似是看懂了这个少年的心思,正所谓年轻气盛嘛!

蓝袍老道随即也放慢了行速,赶到少年身旁,赞叹道:“少侠身下的红马真是非同一般,速度竟如此之快!”

少年并未搭话,他嘴角微微上扬,一脸得意,在他眼里,试问有几匹马能跑的过他身下的红缨?

蓝袍老道见眼前的红衣少年肤色白皙,浓眉如剑,虽稚气未脱,但却气宇轩昂,笑道:“骏马配英雄,能有这么好的马,想必少侠也绝非等闲之辈吧?”

少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道士,而后心中竟不自觉的泛起了一阵莫名的酸楚,只见这老道士面黄肌瘦,应是多年营养不良所致。杂乱的花白胡子在风中左摇右晃,那一身蓝色道袍之上打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新旧补丁,那缝补丁的针线走向很乱,乱得找不到一丝头绪,很显然,那不是经女人之手缝补的,不过那蓝色道袍整体看上去还算整洁。

蓝袍老道讲话不紧不慢,和善有礼,让人听着,不自觉的就会生起些许尊敬之意,少年收起了得意之色,面对老道士的夸赞,他连连摇头,说道:“前辈谬赞了,晚辈只是一个普通之人,不足为道!”

寥寥数语,少年便从得意到谦和,再从谦和到谦卑,已然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蓝袍老道嘴角一扬,笑道:“诶,年轻人不能妄自菲薄,敢问少侠如何称呼?”

少年拱手说道:“晚辈姓赤名渊,来自渤海太白山阙宇云阁,道长您呢?”

蓝袍老道想了想,说道:“贫道姓林,至于名字,已经记不得了……”

能忘记自己名字的人,赤渊还是头一次遇见,他一脸诧异的问道:“道长,名字还能忘记?”

此时,蓝袍老道的脸上突然闪现出一种莫名的伤感,随即又突然消失,笑道:“贫道孤身一人,饿了便食林中百果,渴了便饮山间溪流,只求升仙入道,俗名不记也罢。”

赤渊见这蓝袍老道神情复杂,似是有些不愿与人言语的事情,所以才会说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吧。赤渊看出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忧伤,不过却不忍去揭开那副面具,只是故作不知,笑道:“道长能活得如此潇洒,实在是让晚辈佩服!”

蓝袍老道转而问道:“贫道见赤少侠闲游慢逛,莫非只是出来游览山河?”

赤渊想了想,下山前,师父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我这次下山寻找摄魂剑的事情不能轻易告诉他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胡邹道:“晚辈从小跟随师父在山上习武练功,一晃就是十八年之久,期间从未下山一步。后来,晚辈实在是忍不住,就求师父应允下山看看。素闻西域风光无限,便启程前往,边走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就这样,一路慢行到了这里。”

蓝袍老道拂尘向左臂一摆,笑道:“既然贫道与小兄弟有缘,不如就此结伴而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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